远远的,只看见一个背影模糊的女孩身着纯白纱质长裙,头发刚到肩膀,黝黑细腻,头戴一顶大大的米黄色草帽站在低矮的小山包上,脚下是翠色的绿草,缀着点点淡蓝色的小花。偶尔有几只蝴蝶飞过,一阵风扬起,拂过她的脸颊。真是很美,只是没有先前长发及腰时的飘逸洒脱。风起吹走了她的草帽,想要回身抓住时却看见了他的身影,卡其色的休闲裤简简单单,淡蓝色的长袖衬衣,雪白的肌肤,如水的目光,透露着满脸的幸福与满足。她抬手整理着有点乱的头发,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帽子,然后他走向她,还了她的帽子,二人一起面对遥远透澈的蓝天席地而坐,细数天上的流云。他伸手抚过她短短的头发,有些惋惜,有些愧疚,但更多却是平和。她不语轻轻的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有些委屈,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从容。二人就这样安详的做在山上,头上顶着万里蓝天,脚下踩着无尽草原,直到夕阳西下。
“又做梦了么?”刘梓星忽的坐起,四下看看周围熟睡的舍友,痴痴的想着刚才的梦境,他已经不知道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了,也不记得梦到了谁。可是这次他竟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梦,画面是那样的真实,只是为何她要剪了短发?为何自己会觉得那样的一刻简直是奢望?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心里却又升起重重的担忧。下意识的又武装起了冷漠的神色。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笑容竟全是因为那一个人。
刘梓星小心翼翼的下床,翻出那本破烂不堪的画册,就是相识时被自己撕烂的那本,后来还是木之奇一点一点把纸片收集起来,粘完了还给自己的。当时嫌他多管闲事,后来却又感激他的用心。手指轻轻抚过斑驳的纸张时,脑海中她的样子也逐渐的清晰起来。那些美好也涌上心头,只是无奈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失眠的时候,那他一定会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梦中,无论它有没有道理,反正刘梓星梦到了夏瞳,而夏瞳又真的恰好失眠。彼此想念牵挂的两个人却终究筑起了高高的壁垒,将对方都隔在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或许什么都是假的,但只有这挡不住的思念是最真实的,回忆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好,既然拜我为师要和我学篮球,那就要一切都听我的,有问题吗?”刘梓星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瞳,手里把玩着篮球,慵懒闲散的样子在深秋落叶的飘零下,在午后舒适的阳光下一切都被衬的那样完美。她应该是喜欢他这个样子的,即使穿着俗气的校服却也依旧富有魅力。
夏瞳腾的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都不顾手中的热咖啡泼撒了出来溅到衣服上,拍着胸脯壮志凌云的说:“没问题。”
刘梓星好好打量了她一会儿,看见她衣服胸襟前的咖啡渍,掏出纸来,想要替她擦拭一下,而夏瞳条件反射立刻跳到后面用后背抵住墙壁,赶紧拿起包来放在胸前,惊恐的看着刘梓星,而刘梓星被夏瞳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她竟然会以为自己要占她便宜?一瞬之间刘梓星突然想到这一定是祝攸的功劳就低头嗤笑,夏瞳被弄的不明所以,稍稍起身凑近去问怎么回事。而刘梓星突然贴身过去,双手撑墙,将她圈在自己怀中,近距离观察夏瞳扑扇的双眼,灵动又清澈。惊恐、羞涩、恼怒所有情绪都表露无疑。等到欣赏够了面前的女孩才开口说道:“那好,先绕着操场跑一圈。”
“才一圈?没问题。”夏瞳想着赶紧去跑步,就可以远离刘梓星了,所以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他。
刘梓星难得提起兴致,颇有心情的把玩着夏瞳鬓角的散发,然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说的不是那个小操场,是那个大操场。”
夏瞳立刻用尽全力推开刘梓星大喊道:“大操场?800米那个操场?一圈?你还不如让我负重越野呢!”
刘梓星拍拍衣服上的灰,恍然大悟的说:“这主意不错,等着,我去给你拿绑在腿上的沙袋去。”
夏瞳赶紧拉住刘梓星的袖子,万分诚恳的说:“我开玩笑的!师父!师父!我错了,饶了我吧。”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放弃,他在前面走,她就像一个秤砣一样缀在后面被拽出去好几米,也不在乎别人惊异嘲笑的目光,大喊道:“刘梓星!大星星!刘星星!星星还是那个星星!”
本来刘梓星想着放过她,但听到夏瞳后面那几句话时,眉毛轻挑了一下,嘴角有些抽搐,忍住怒气,停止脚步,把不小心撞在身上的夏瞳轻轻拉开,然后十分温柔的说:“那就再加一圈。”
月光悄然而至,星星也散落夜空,秋蝉躲在树间低语,黄叶点点飘落,偶有行人走过踩在干脆的叶子上,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声。校园道路两旁的路灯明晃晃的照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光圈。有人仍在操场上跑步,也有人在休闲竞走。高二高三的学生在上晚自习,高一的学生早就放学。读书声和球场上的欢呼声相互交杂却又互不影响。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和谐。灯光之下之间一个女孩坐在花台边的台阶上,拾起一片残破的落叶,用手轻轻拂去叶片上干脆的叶肉,只剩下一片清晰完整的叶脉,像是生命的脉络在缓缓延伸,就像是每个人生命的延续那么富有活力。她满足的将叶脉放在厚厚的书中,打算着什么时候把它做成书签。
木之奇享受着这一刻温馨的场景,让他把课上发生的不愉快全部忘却,快步走向她,却又有些不忍打扰她,等了一会儿,直到她抬头看自己,才开口说道:“夏瞳,你不会真的负重跑了两圈吧?腿都肿了!”
夏瞳挪开了一点示意木之奇坐下,又把书放在身侧,平静的说道:“不然呢?我要是不跑,真被他驱逐了怎么办?我发卡还在他那儿呢。虽然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但毕竟也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
木之奇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开口说道:“……你要是告诉他发卡的来历,他会把发卡还给你的。”灯光下的她没有往日的活泼可爱,反倒显得有一丝成熟和忧伤。他才发现她可能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有些想探寻她的外表下到底有怎样的故事怎样的心。
夏瞳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边的花草,无奈的看向他笑笑说:“木学长,那你是真的不够了解他,刘梓星绝对是全天下最腹黑的人。对了攸攸呢?”
木之奇听着夏瞳有些抱怨的言语,还感到有些心安,说道:“她……”
刘梓星刚好路过,打断二人谈话,看到夏瞳微微隆起的小腿撑起了肥大的裤管,说道:“祝攸刚才找去找我理论,现在应该去外面买饭了。怎么?腿肿了?”
夏瞳白了他一眼,心里早就骂了他千遍万遍,但说出口的只有淡淡的一句:“还不都怪你”紧接着就看见刘梓星蹲了下来,单膝着地,轻轻拉抻夏瞳的腿,将她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仔细的把裤腿拉起来,就着灯光打亮着红肿的小腿,心里寻思肯定是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处理,于是便从裤包中拿出一瓶药酒,夏瞳立刻拉住刘梓星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刘梓星完全不为所动,而是将药酒倒在手上,略带些力道的揉捏的夏瞳的小腿,看着她有些尴尬的表情,通红的脸颊,也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却又一本正经的说:“既然是我让你的腿肿成这样的,那我就要负责。”夏瞳也不再挣扎,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也有些沉醉于他专注的样子,悄悄的低头去看,透过前额的头发,和浓密的睫毛看着他挺拔的鼻梁,凉薄的双唇,不经意间竟然看见了他眼边小小的泪痣。凡生有此痣者,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且容易流泪。流泪?夏瞳才不信刘梓星是个爱流泪的人,觉得什么命理学说还是挺假的。但再仔细看泪他的泪痣长在眼睛的下方,但是不在眼睛周围,又想起一句话这样的人命里会有比较辛酸的事情或是苦难发生。辛酸?苦难?刘梓星,你会经历怎样的辛酸苦难啊?今后的日子可否让我陪你一起经历这辛酸苦难。你坚强冷漠的外表下到底有多少伤口啊?夏瞳心疼的想去轻抚他的头发,但却又不敢动作,只能深深的抓住身侧的台阶,欣慰的说:“师父,谢……”
还没说完的谢谢,被刘梓星噎住,他最不想听别人说什么感谢他的话,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于是赶紧说:“好好养着,等你的蹄膀消肿了就继续跑,再加一圈。”可能这样的风格才比较适合他。有些腹黑,无牵无挂,有些无赖。
木之奇刚才还觉得二人甜蜜幸福的样子十分养眼,有点想打趣他们,紧接着又被刘梓星那一句再加一圈吓了一跳,浑身一颤,有些后怕的说:“梓星啊,三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相信你是个仁慈的人。”
刘梓星看夏瞳的腿已经好了些,就帮她拉下裤脚,轻轻的放下她的腿,然后起身,用纸擦去手上多余的药酒,将废纸投进远远的垃圾桶,转头看向木之奇,冷笑道:“是吗?她有一点说对了,我是全天下最腹黑的人。明天早上去小操场上跑两圈再去上课。”
远远的就听见祝攸的叫喊声:“瞳瞳,我回来了,刚才光顾着和刘梓星吵架了,食堂都关门了,我溜去外面给你买了点饭,想着你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我就给你多买了几个素菜。”木之奇急忙接过风风火火的祝攸扔过来的饭菜。才一回过头就看见祝攸向章鱼一样扒在夏瞳身上,担心的问东问西,极力批评刘梓星的种种恶行,而刘梓星早就在祝攸过来的时候离开了。
夏瞳坐在台阶上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和祝攸说道:“太好了,攸攸,你真是太贴心了。这几个青菜都是我爱吃的。”坐在一旁的木之奇没想到夏瞳还有这么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一面,这点倒是和祝攸很像。
而祝攸擦拭着夏瞳嘴角的饭粒很满足的说道:“瞳瞳,小心撑到……”她的样子,总能让她心安。
夏瞳有些惊讶自己难得有食欲,很感激祝攸带回来的饭菜,摇着筷子说:“不会,今天难得有胃口能吃下饭。”
几人有说有笑的谈天说地,过了一会儿,夏瞳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说:“咳,我也有点困了,先回去睡了啊。”
祝攸看到夏瞳慵懒的离开,终于长舒一口气说:“她这段时间都没好好吃饭,也一直失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今天竟然能吃下这么多饭菜,我反倒怕她会胃疼。”
木之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还欢愉的看着夏瞳讨喜的模样,听到祝攸这么一说也担心起来问:“哦?夏瞳她怎么了?”木之奇看祝攸一幅为难的样子才发现是自己僭越了,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于是立刻说道:“算了,我不应该问的,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先走了。”
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看到夏瞳吃完饭,满脸睡意的走向宿舍后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祝攸随即辨认出了那人的身影,想到刚才和那人的对话,以及送给那人的一巴掌。
“刘梓星,你这个混蛋,你竟然让瞳瞳跑1600米,还是负重,你有没有人性啊!”
“是我太仁慈了,才会让她允许你来指责我。我没有让她跑三圈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
“你真够冷血无情的,夏瞳腿都肿了。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这么喜欢虐待别人?”
“她已经有多少天没好好吃饭了?每天都顶着黑眼圈一幅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她失眠有多严重了?你是她的朋友,你应该知道原因,但你却没有办法解决,那么让我来解决,又有什么错呢?”
“……她最近这样是因为……”
“我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我去帮她买饭去了,再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跌打损伤的药。先走了。”
“饭菜记得清淡点。”
祝攸看到地上摆放的一瓶药酒,终究还是欣慰的笑了出来。为了她,也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