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无比孤僻的人,孤僻到对所有事物都惧怕,其实他们都不懂,其实我并不惧怕这个世界,只是心里面有着一道旧伤疤,只不过有一层厚厚的痂所覆盖着,如若撕开,必将痛不欲生。
所以,为了不让别人看到那个痛不欲生的自己,我便学会了隐藏。
喜欢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却又觉得自己在一个无底的黑洞,不见天日,只能顺着早就安排好的路线,让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中国航空公司航班,台北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中途……”当我被这段录音吵醒的时候,我才明白刚才只是个梦,却又那么的真实,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翻开最新一期的《金融研究》,封面的头条是:中国货币政策是偏好多目标制还是偏好单一目标制---基于开放条件下非对称损失偏好函数的实证研究。
在这个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许多人都会为了多赚一分钱而不断的努力工作,加班,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而达到所谓的“等价交换”,以至于人们去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的方式都变了质,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人去涌入这个比人体新陈代谢还快速飞转的城市。北京,香港,台北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上海了,他们中的有的人为了理想,有的人为了生活,只不过却有很少人能站稳脚跟,没办法,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谁都无能为力。
我轻轻送了一口气,整理了下衣领,环顾了四周,从商务舱到经济舱,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忙。有的人看书学习,有的人忙着写论文报告,还有的人做着Excel,手中还不停地按着计算器,似乎你要是停下来,就与这个世界脱轨一般,尤其是工作,我想,也许整个机舱就我一个闲人而已,我自嘲的笑了笑,装模作样的拿起那本《金融研究》顺势放在双腿上。
“你好,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红酒吧”我连头都没有抬就回答了这位空姐。
“先生,您的红酒”
“好的,谢谢”我依旧没有抬头,“请问下,还有多久飞机降落?”
“大约还有30分钟左右”
我“哦”了一声,泯了一大口红酒,顺势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和我说了两次话我都没有抬头的空姐,却差点把这口还没咽下去的红酒喷了出来。
“林雅陌?你怎么会在这?”
她叫林雅陌。是我而是的玩伴,每次来我家,我母亲都会做一桌佳肴,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半个闺女一样,只不过林雅陌突然消失的一段时间,连同她父母一并失去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我自己也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而林雅陌又属于那种即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的人,所以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过林雅陌看见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吃惊,那副张圆了嘴,大声尖叫出我的名字,而是好像我们天天见面一般,没有半点吃惊的表情。
“苏宥鑫,你刚登机我就认出你来了,你可真行,和你说两句话,你连头都不抬一下”林雅陌边说边递给我一张手帕。
我接过林雅陌的手帕,边收拾着自己边说,“我可不敢,林大小姐,您瞧我不是正看书呢么?没顾上”
林雅陌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我去忙了,一会聊”
这七个字,硬生生的把我想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包括那句已经到嘴边的“你变漂亮了”其实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是许久没见的故人,时隔多年,再次遇见,即便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在双方双眸对视的一瞬间,也变得沉默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叫苏宥鑫,今年25岁,就职于一家集团公司,也就是盛氏集团,产品总监一职,而我此次来上海,正是在上海分部完成工作交接,接任上海分部的产品总监。虽说也不是第一次来上海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次来压力很大,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又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又难以言表,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女士们,先生们,请系好安全带,将座椅靠背调到正常位置,请确认您手提物品是否已妥善安放,稍后,我们将调暗客舱灯光”
我坐直了身子,将座椅调好,闭上眼睛,我知道,上海,我来了。
2011年8月。
从座位上起身,到我下机舱,我就一直在找林雅陌,可惜的是,找了一圈连她的半个影子都没有找到,也罢,该遇见的总会再次遇见,不过值得欣慰的是,还好林雅陌没有失踪,这么多年心中的一块儿石头也总算落地了。
我边想边走出了机场大厅,正准备叫辆Taxi去外滩十八号,不巧的是,一个声音却叫住了我。
“苏宥鑫,你等等我,”
我一回头,正是林雅陌,她正拉着她的大皮箱,朝我飞奔而来,“苏宥鑫,你等等我,”林雅陌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朝她挥了挥手,“你别跑了,我又没走,穿着高跟鞋别再崴了脚”话音刚落,林雅陌索性站在原地不走了,我示意司机稍等片刻,然后小跑过去接林雅陌。
只见林雅陌嘟着小嘴边走边嘟囔,“你知道我皮箱沉,你还让我跑,不知道我还穿着高跟鞋呢吗?”
我接过林雅陌的皮箱,“我又没让你跑这么快,我从下了飞机到现在一直在找你,连个影儿都没有找到,还以为你马不停蹄地又飞回台北去了呢,这下到好,想对你说个再见都说不上”
我边说边把林雅陌的行李箱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死沉死沉的”
林雅陌白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上了车,我便也紧随其后。
“两位,去哪里?”司机明显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说话都拉起了长音。
“外滩十八号”我和林雅陌几乎异口同声,紧接着又是面面相觑,狐疑的看着对方,“哎呦,这么巧,你也去外滩十八号?”
“我家就在外滩阿,不去那儿,我去哪儿阿,对了你去外滩十八号做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之后有点口吃地说,“去……去看一个朋友”
林雅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在想些什么,“对了,那你也得先把行李箱送到我家,再去看你朋友”
“好阿,没问题”
这就是我和林雅陌时隔七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和我之前所想的有着天壤之别,没办法,该遇见的,不管你在哪里,什么样的场景,你都会遇见,想逃都逃不掉。
外滩一号到外滩十八号所有店铺的店员,全都面无表情,说的难听些,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偶尔会有打扮的如**一般的女人进入店里,用手拎起一件衣服,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飞快的放在衣架上,从开始到结束,也超不过十秒钟的时间,丝毫不给店员开口的机会,换句话说,外滩十八号里的店员远远要比顾客多,精品店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奢侈品店了。
手上拎着Gucci的包包,脚上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从地铁里飞奔出来的女白领比比皆是,写字楼每隔五分钟都会有一个面试者被淘汰出局,KFC里无数匆忙的职员拿起袋子推开玻璃门扬长而去,排队买外卖的人远远多于能静下心来吃一顿午餐的人,有些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拿着手中的可乐,而有的人却来不及吃,便匆匆赶回办公室,即便是熟人,也不愿多拿出一分钟去寒暄一下。
食尚街依旧人满为患,圆明园路偶有几辆豪车经过,仅有一江之隔的东方明珠也集聚了不少中外游客,他们手中拿着单反相机,只为抢占先机,口中不停地重复着“here,here”我想,此时最为清净的当属嘉定镇和松江镇了吧,因为九月中旬的菊花会快开始了。
这是一个只能以光速去计量的城市,社会两极迅速分裂,每个人都渴望自己能分身,而我此时正站在林雅陌家中的阳台上,遐想着这一切,我们只是在一个小角落里,小到谁都没有办法去发现我们。
“苏宥鑫,你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帮我收拾收拾,这才几天没回家,家中就能脏成这个样子……”林雅陌边说边把眉前的一撮头发撇到了耳后,一副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
“好啦,我知道了,马上来”我摇了摇头,又苦笑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林雅陌面前,“哎呦,可不是嘛,都乱成这样了”
林雅陌看了我一眼,只是继续埋头苦干,“按照你这么收拾,我怕连晚饭都吃不上,这样吧,我去叫两个钟点工来,你呢,去换身衣服,陪我谈谈心”
林雅陌听完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追问了一句,“你想去哪里?”
“去……星巴克吧”我望了望窗外回道。
上海的星巴克与台北的无异,只不过相比之下台北的咖啡厅样式会多些,如果说它硬是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我身边多了一位林雅陌。
“一杯中杯摩卡,你来点什么?”
“恩……一杯焦糖玛奇朵”
“你不是只喝美式咖啡的嘛”我惊讶的看着林雅陌。
“谁告诉你的?”林雅陌白了我一眼,“咖啡你来拿,我去看看蛋糕”
我和林雅陌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太阳的余晖正好可以照射进来,照在两杯咖啡上,也正好照在林雅陌的脸上,七年了,她变了,褪去了那份幼稚,愈发成熟起来,我并不知晓这七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我很想去问,不过值得肯定的是,她的脾气依旧没有变,尤其是对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譬如我。这也就是我能在飞机上一眼就能认出她的缘故,是阿,时间总会教人成长,让人忘掉之前的自我,给出你想要的答案。我望了望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喝了一口咖啡,又看了看林雅陌。
“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
“你想听什么?”林雅陌边说边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个关于七年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