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树胜拍出的这片电影,如果我是评委老师,这一定是奥斯卡获奖之作。
半年后,我历经千辛万苦,在SH外滩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餐馆里把秦树胜找到。
他当时正在充满油烟的狭小的后厨里,正挥动胳膊满头大汗爆炒一道金黄色的菜。身手熟练,动作快捷,完全不是我印象里认识的那个笨手笨脚的秦树胜。
很快,炒毕,秦树胜喊一声:“‘爆炒鸡翅’好了。”
老板过来把菜端到前厅。
秦树胜看到了我,腼腆地对我报以一笑,说:“这不是一个作家呆的地方,你先去外面等。我等下就好。”
听到这句话,泪水在我眼眶里不停打转。
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大学生会屈尊身价,跑到一个陌生的小城市去做什么厨师,炒什么菜,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会这个样子?
心口锥心地疼。疼痛难忍。
等了有两个小时,餐馆用餐高峰期时间过去,秦树胜这才清洗完一切锅瓢炉灶,说服老板给他放一天假,他赶紧脱掉身上系的一条围裙,从后厨里小步跑了出来。他是怕我久等。他总是千方百计替别人想,似乎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均衡无比。我看见他衣服上满是油垢,鼻子忍不住又一阵发酸。
21
我们在SH外滩上慢慢地踱步。这里曾经是叱咤风云一等一的十里洋场,如今这里繁华更盛,对岸的东方明珠璀璨无比,偶尔有零星烟花从远处建筑的罅隙里射出,像是从某个街角奔跑出来的,手执一根五彩斑斓棒棒糖的一个小男孩,给这个日新月异的海滨城市平添了几分灿烂和绚丽。
一群海鸥从我们的头上飞过,像一群惊慌失措还没找到回家之路的小孩,我怔怔地盯着它们,轻叹一口气道:“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秦树胜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轻轻地说:“没什么好说的!”然后他转移话题,无比热情地恳请我留下来几天,他好安排我到处游玩。
我说:“你把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我看一下。超过一千,你就做东。”
他愣了一下,不敢掏出钱包给我看。
我重重地捶他一拳:“我们是不是兄弟?为什么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要瞒我?当我是外人吗?为什么你要洒下那样一个弥天大谎?你觉得你很英雄好汉,是不是?老子今天打死你!”
我攥紧拳头,拳头在我的脸庞一侧,我想要狠狠击打他的脸,秦树胜微闭眼睛,没有要躲开的意思,拳头却无力,始终无法水平重重击打出去。
拳头缓缓松开。
我转身,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掉落了下来,掉在了冰冷的铁栏杆上,砸碎溅进了海里。湿漉漉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脑海里的想法太沉重。于是形象不再重要,眼泪告别奢侈。
22
半个个月前,张明哲给我打电话说,前两日忽然有陌生人给他打了一笔款,他到银行去查,发现这笔款是从SH汇来的,他想了很久,想不起来和SH什么人有什么金钱往来,正以为是谁打错这笔款的时候,他猛然忆起很久前借给秦树胜一笔款,只是和那笔款对一下,多了几千元。
我说:“多出来那几千元,一定是利息。这种事情,也只有树胜这狗东西才干的出来。”
张明哲在那边附和道:“对啊,大家都是兄弟,兄弟借钱也算利息,这太见外了吧?”
我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张明哲,若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秦树胜这缩头乌龟还不定躲我们到什么时候。****的,我见到他,一定要狠狠对修理他一顿。”
忽然,我惊讶地说道:“不对,不对,这件事有蹊跷!”
张明哲在那边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慢慢梳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对,按你借给树胜钱的这个时间点来看,那时候,他刚刚中了15万大奖啊。他应该是借钱给你,为什么会是你借钱给他?”
张明哲无比狐疑:“树胜什么时候中了15万大奖,我怎么没听说?”
我若有所思地说:“****的!”
张明哲说:“骂谁呢?骂谁呢?”
我说:“****的!”
张明哲不再说话,半晌他说:“树胜他也怪可怜的,春妮那么人高马大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见到树胜,千万可别冲动啊!此刻他比谁都难过。”后面是一声重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