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避开阳悠修与高富帅之后,月季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发现自己从一种尴尬陷入了另一种尴尬。
她偷眼张望花七瓣,在心中斟酌着要开口的话语,但是始终不知该说什么好。
告白和被告白都需要经验,而她偏偏两项都为零……
“月季,不用感到抱歉什么的,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花七瓣啊,朋友之间互相告白什么的很正常嘛。”花七瓣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是朕斜着眼睛看她,不阴不阳的冷哼了一声:“你是否天生喜爱乘虚而入?”
花七瓣回头,面红耳赤作忸怩娇羞状:“哎呀,好害羞,我哥总是研究别人,但是从来没有研究过我,所以我需要过段时间才能回答你……”
“免了!你少来烦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行!很多感情,不是几个字就能传达清楚的,我一定要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道风景线!”
拌着嘴,两人迈进木门。
月季走在后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满腹心思地垂下眼帘。
这样也好,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反正,她从来就是这样的人……
注意到这边的情景,里面的人纷纷扭头看来,然后脸上先后呈现出惊疑、关切的容色。
个别男女生犹豫着想要过来。
花七瓣不开心地地瞪视他们/她们,表情散发出强烈不欢迎的气息:因为昨天上午的事情,他才没那么快原谅这群人,更别想占据他和月季越来越少的相处时间。
那些人顿时息了心思。
倒不是全出于批斗大会兴奋过度之后的尴尬心理,还有些则是因为平时的交际习惯:尽管处于同一个班级,但是仍然会有交际圈子之分的,尤其这个最核心圈子里的人还对外明明白白表现出了不要打扰的意思。
“月季,坐这里来,我们等会我哥,然后让他给我们做饭。”到得一个四方形的餐桌旁,花七瓣移出一张椅子,然后用衣袖将上面揩拭了几遍。
是君怪怪地瞧看他:“你这是在履行风铃奈的职责吗?”
花七瓣转头高兴地回答:“你说对了!”
月季眼神怔怔地看着那本就干净无尘的椅子,整个人显得沉默而安静。
“月季,我……嗯?你不是被我感动了吧?”花七瓣瞪大眼睛。
月季漾起笑容:“不,没有……”
是君瞄眼试图掩饰的少女,语气不自觉带点酸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你过去对月季抱有恶感!”花七瓣一下子打消他不实际的幻想。
说完,他又扫视一眼墙边一排排的酒桶,果断很不心疼地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种可以增长精神力的果酒。
“饭前要不要来点酒?”
月季对烟酒本能地不喜欢,她正考虑怎么婉拒时,一只手从身侧伸过来将那酒夺了过去。
然后那只手的主人又在桌上拾起一只杯子,倒出满满,一饮而尽。
花七瓣瞪眼:“这是我的酒!”
高富帅笑笑:“喝下口就是我的,花七瓣,这节课月季和本大爷一起。”
花七瓣双眉倒竖:“凭什么!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
高富帅意味深长地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本大爷说的就是先来后到,月季,我没有说错吧?”
月季有点尴尬地点点头。
被两个男生相争,她真的生不出半点高兴和虚荣之心。
高富帅满意地将那瓶果酒递与她:“到我的餐桌去,那里吃的痛快。”话语落下,他已经先走一步,仿似料定后边的少女会跟上。
花七瓣气得粉面通红:“高富帅,算我看错你了,什么时候不行偏要现在坏我好事,我同月季吃一顿饭容易吗,亏我以为你心里只有班长大人!”
高富帅潇洒得头也不回,只是大步流星朝自己的餐桌走去:“在本大爷身上你能学会很多美德!”
“你——!”花七瓣被激得说不出话来。
是朕在旁嘿嘿直笑,落井下石:“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看着真是大快人心啊!”
花七瓣扭头瞪眼这个家伙,再看向月季时突然脸色哀哀:“月季,不要走嘛,留下来嘛,难道你忍心丢下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你说在这所学校里,除了风铃奈,还有谁会待你像我这么好?”
月季楞在原地,心中迟疑纠结,但很快又面色坚定:“我……我不走。”
高富帅系围裙的手一顿,回过头来。
是朕惊讶地张大嘴巴。
花七瓣更是流露出呆呆的表情,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被众人凝视着的少女,苍白的脸色微红,琉璃般清澈的眸子微微透着紧张:“也许‘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这次她没有撒谎。
在那个封存了光阴的匣子里,她除了思念风铃奈,最多的就是不断重复穿越后的那些天。
那一天当她醒来,无数俊美夺目的男女仿佛从画里走出,活生生来到她的周围。
稚嫩的面庞,轻声的欢笑,无不带着青春的气息。
没有冷漠,没有伪装。
她不懂,为何转瞬间,于她眼前出现了已然告别的夏天。
幻想?还是穿越?她在梦中吗?无人知道她在睁开眼时曾这样地问过自己。
可温暖的阳光和窗外不时吹进的凉风分明如此真实——她不信这是梦,更加不信自己会糊涂到分不清梦与现实。
在各种强烈的情绪中,黑板、零分试卷和学生会徽章都一一从眼旁略过……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呼吸的频率,能听得见这帮陌生同学们的喧闹,还能看得见这片天空下的青春洋溢和热情奔放……
“虽然——”
月季缓缓将目光别开,留恋地看着周围:“我们只是相处了这么些……年,但是不管以后我会怎么样,有一些人,还有一些事,比我曾经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她已经忘了原来要说什么。
就在刚才,她忘了注意克制,结果把自己弄进自悲自怜的情绪里,本就一直缓慢微疼着的心房又强烈跳作起来。
坚持到把话说完,月季扶住桌子慢慢地坐进椅子里,她感到晕眩整个身体都在失控。渐渐摸索出经验的她不得不努力抑制,她强迫自己回想那些开心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能缓解什么。
因为这种悲伤的源头根本就不是来于自己。
心脏经历着比平时还要让她无力的疼痛,这疼痛足以与教室那会相比,而且开始向大脑深层弥漫。有这么一瞬,她感觉自己整个重心都在降落,就像奄奄一息的人疲惫得只想躺下来,无论有什么东西依靠都好。
她坐在椅子上,困难地调整呼吸,已经无心旁顾周围的动静。
视线反复明灭。
然后。
茫茫白光中,她看到了生命里最美丽高贵的一张脸,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伤心和失望。
“你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我做不到姐姐那样,我根本做不到那种程度!”
“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我的女儿!现在你才是王国的公主!”
“所有人!所有人都是没有寄托了才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同她们拥有过的相比,我得到的究竟算些什么!”
“母亲。”
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触摸,可是崩裂的殿顶不断坍落,她怎么也触摸不到……
眼泪掉落,像断了线的珠子溅在地上。
沉默笼罩。
渐渐地,整个二层都弥漫在一股低气压里。
“居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暴力女,你是有多笨蛋,你这个——这个星期的保护费还没收齐,我去外面转转!”是朕最先受不了,丢下话语转身就走。
走到中途,快出门时,他忍不住回下头。
那里,已经被人群包围。
但是他仿佛透过这些身影看到了那张羸弱苍白的面容,听到了那细细哽咽的嗓音。
“这样的暴力女……”是朕嗓音干涩着。
“这样的暴力女,恐怕谁都不忍再伤害她吧?”花千树在他身后微笑接口。
是朕被他一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千树并不作停留,脚步继续往前:“就在刚才,你说最后一句话时。”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猜测得出,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是朕一张老脸顿时有些难堪,本待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但是目光触及料理室内迟疑了会到底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