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动,大雄的老师终于风风火火挟着类似瓶罐的玩意儿来到教室。
啪地一声,他将夹在胳膊下的东西重重地砸在讲台上。
但见他朝台下望了望,双手扶住桌沿身体前倾,发出一声震耳发聩的呐喊:“这是个黑暗的时刻,高二贵族一班有史以来最阴郁悲伤的日子!从这堂课开始,你们的人生又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吵杂声顿止,鸦雀无声。
好大的酒味……
月季皱皱鼻子。
语文老师凶恶的表情如欲噬人,不断转动脑袋的同时眼睛狠狠瞪着。
许多同学纷纷垂下头去,避免与他目光交集。
不想大雄的语文老师并没放过,愈发恼怒地大吼一声:“看书本干什么!抬起头来啊!”
霎时间,门窗桌椅都因他的高音而发颠。
惯于服从的月季连忙照做,她确信刚才那一刹连脚底都能感受地面的颤动,更确信讲台上那货百分百全然喝醉了!
“看我干什么!看月季啊!”四十多岁的语文老师出离愤怒地倒握酒瓶将讲台打得啪啪直响!
月季目瞪口呆:“……”
众同学恍然大悟,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坐于教室第一排的少女。
大雄的老师总算满意,脸上表情一整化作苦闷,语调则低沉萧瑟起来:“不幸的打击陆续有来,老师很是难过,于昨夜饮酒之际心情降落低谷,居不安、食不饱、夜无眠,经过一番痛定思痛才发现,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我没有做好失去一位女学生的准备……”
意思是,只要做好准备就可以了?
被广大群众的目光锁定,月季窘迫万分,心里则埋汰不停。
这时,是朕带头,站起来啪啪鼓掌:“老师,你说的真是太好了,但是这不全是您的错,我们这些做同学的也有责任。”
顿时教室里听取掌声一片。
大雄的老师瞅一眼他,扭开酒瓶盖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这才眼神严肃谴责:“上课期间,不许撒欢!”
是朕一拍脑门,重新坐回:“不好意思,我忘了,原来现在还是上课现场!”
大雄的老师叹口气,在讲台上低头负手走了两个来回,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悠远:“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噗嗤。”花七瓣捂嘴笑个不停。
“花七瓣!”大雄的老师脸色不悦,“你还想不想上课了!”
花七瓣应了一声哎站起,好容易才止住笑容:“老师,小乔嫁人同月季有什么关系?”
大雄的老师闻言脸色沉沉,举起酒瓶指着它说道:“连这点都弄不明白?这是从文言文中升华出来的精粹啊,就像五粮液一样,它渗透了人生的哲理,完全可以引申出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的概念!”
底下的同学们各有发笑。
花七瓣则用食指抵着下巴,故作歪头思索状:“……老师,根本引申不出来嘛。”
大雄的老师怒目而视。
花七瓣露出委屈的眼神:“老师,就算你用这种严厉的眼神盯着我,引申不出来就是引申不出来嘛。”
大雄的老师恨铁不成钢道:“那你知不知道,扶得起与扶不起的区别?”
花七瓣言语利索道:“当然知道,扶不起的是阿斗,扶得起的是郭靖!不过,阿斗未必输于郭靖,郭靖扶得起,也可能是扶他的人多了些。”
“歪理邪说!我可不是普通的语文老师,我的理论都再过五百年都站得住脚!”大雄的老师不予肯定而且大加批判道。
花七瓣自顾自坐下:“老师,我才要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信的!你就算不相信我的语文水平,也要相信我哥的吧?”
“你哥?”大雄的老师脑袋稍微侧了侧就看到了花千树。
花千树调了调眼镜的位置,眼神透过镜片折射出一种睿智的光芒。
这眼神……
大雄的老师惊为天人,一拍大腿。
“没错了!毫无保留的怀疑啊!不愧是花千树!听课水平高超!”
花千树回以一笑,脸容自信:“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放眼整个班级,能和我比拼听课水平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大雄的老师满意颔首:“儒子可教也,要是花七瓣也能像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花七瓣害羞地双手捂住脸。
大雄的老师拿起那瓶五粮液,闷了一口,复又徘徊在讲台上,吁声长叹:“这个世界,有人活在天堂,有人活在地狱,而我,不敢放出忧伤……”
“大家明白这是为什么吗?”说这句话时,大雄的老师把目光转到月季身上。
月季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许某天有机会再说比较合适,每个字眼都太过沉重,让老师我无力说出话语,但是老师胸中充满海浪拍岸般的澎湃,所以又不得不说——唯有死亡才能衬托生命的可贵!而我们的月季同学正将显露出死亡的可贵!”
三筒小声嘀咕道:“是生命的可贵吧?”
赫美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同样小声回复道:“老师喝醉了嘛。”
“月季同学——!”大雄的老师突然大喝一声。
月季下意识站起。
“坐下坐下,病人享受关照,而且你的语文老师只是有话要和你谈谈。”大雄的老师微笑摆手,还尽量压低了那粗重的嗓音。
被慈爱的眼神关注着,月季坐回位置,却感到头皮有点发麻。
“相信月季的同学遭遇对于你们来说铭心刻骨的,引以为戒的,需要你们无与伦比的爱心和关注的,在这里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尤其有一句话要说,孩子,虽然你过早走向死亡,但是你别难过,因为你也只是走在了我们的前头,终有一天,我们也将被这个世界所遗弃……”
大雄的语文老师以一种悲凉的表情看着月季,甚至还抹了抹那不存在眼泪的眼角。
月季默默地看着他。
尽管知道这货是在安慰自己,但是就这么被别人断定她没救了还是有点不爽。
“还记得那年的葬花词吗?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老师就要教授你最后一课,使你能将它完整地背诵出来,站起来,月季同学,勇敢地接受属于自己的挑战吧!”
何必呢?
才叫她坐下又叫她站起,而且说什么属于自己的挑战,明明是老师你强加给我的……
轻声叹口气,月季无可奈何重新站起。
“背错也没关系,只要月季同学能认真背一下,就已经难能可贵了,毕竟以葬花词修身养性,在以前月季同学是不用这样要求自己的。”
月季置若罔闻,葬花词是吧?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嗓音婉转,抑扬顿挫,不到一会儿就通篇背了下来。
高二贵族一班里一片哗然,大雄的老师愕然当场。
月季红着脸低头站着。
不就是背首诗吗?瞧这动静,相当得能对比出前任的不学无术啊。只是反过来想杨,抛开作弊器,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咳咳。”大雄的老师干咳了一声,“不错,不错,词你是会背了,那老师就不教你了,但是你知道老师为什么特意让你背它吗?背完后你心中感受如何?”
这个问题简直不用去想,对于月季来说张口就来:“这世间有许多美好,我不可能一一抓住,所以只要抓住从身边溜过的就好。”
大雄的老师乐呵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非也非也,你再仔细想想。”
月季一楞,有些迟疑道:“应该……没错啊……”这么标准的答案这货居然还不满意?
大雄的老师喝着酒摇头晃脑,表情很是感慨:“居然被月季同学质疑了,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啊……”
月季沉默了会,认命地补充道:“酸甜苦辣难以言说……”
“没说准,不是。”
“有些人不是你努力了就会喜欢你……”
“不是,林黛玉与贾宝玉两人在老师看来也只是有缘无份,扯不到你身上。”
“你不要的东西,也许恰恰是别人想要的。”
“不是。”
“……知足常乐,埋藏我所有的无奈。”
“不是。”
“委屈又愤怒?”
“不是,你这是借机表达对老师的不满吗?”
“……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话。”NMB。
“不是,月季同学,你怎么就这么笨这么的脑筋不灵活呢?明明这么简单事的事情你偏要想得那么复杂?”
这句话,这句话……
月季心神有些恍惚,脑海中情不自禁掠过昨天下午放学后的场景,情绪低落下来:“甜甜的……可是又有点闷闷的……”
大雄的老师叹口气,抬起醉意盎然的双眼:“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月季目瞪口呆。
这、这是你作为一个老师该说的话吗?好吧,你喝醉了喝醉酒最大,再加上这世界的尿性……
“啪啪啪啪!”鼓掌声在门口处响起。
“是云天河!”
“离梦公子!!!”班级里的气氛顿时点燃,彻底热络开来。
月季转头,门口果站立一个俊美无俦眉目深沉的古装少年,浑身仙气十足。
“夫子,我迟到了。”
大雄的老师大手一挥,豪迈一笑:“迟到算个什么事?云无依,你是来上课的么?”
“不公平——!”班级里响起一声很大的义愤声。
大雄的老师也不知有没听到,仍旧只顾着同古装少年讲话:“云无依,这里是西北,你还是莫叫我夫子的好。”
“明白了,夫子。”
月季同情地看了眼花七瓣:“……”区别对待吗?还有为什么大雄的老师直呼云无依的姓名就可以?
大雄的老师笑容可掬:“由你由你,云无依,咳咳,我托大就叫你声云同学,今天你是来上课的吗?如果老师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学生,会很自豪的。”
云无依闻言两道剑眉皱起:“本公子满腹才华卓而不凡,岂能与这群愚蠢而不自知的俗人呆在一起!”
“好帅啊!人家快要受不了了!”
“离梦公子!同我们一起上课吧,别再走了啊!”
“切!肤浅的女生!”
“哥,我突然好期待期末考试,去年暑假他与高富帅在天下第一比武大会比了个平手,不知道现在谁更厉害?”
极短的时间内,因着云无依一句话,班级里各有不同的反应。
老师眉飞色舞状:“说得好!此言当浮一大白!”
云无依眼中透着一丝不耐:“夫子,我想逃学。”
老师满脸笑容,连连摆手:“说什么逃学,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偶尔跷个课来玩,老师批准了!恰好老师的酒快没了,云同学,老师送你出去!”
“不必。”
云无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冽的侧颜如如刀刻般清晰。
大雄的老师欣然陶醉状,脚步随了出去:“与人往来当以自矜为重,但是为人师表送学生一程也是应该的。”
月季已经不知作何感想,这个世界的人总是能很好的打破她的人生观。
透过玻璃看着他们在走廊的身影。
克制不住地,枉凝眉的背景音乐在脑海中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虽知不应该,但是月季还是忍俊不禁地小声笑出了声。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个则是行踪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