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上课的道具后,月季将语文书翻到感兴趣的一页,阅读着教课书里密密麻麻的小字。
“自从威尔克大帝效仿古罗马,建立新神圣罗马帝国,其疆域下辖成员国和领土沦丧的被灭亡大小国家已达三十一个……这是不容忽视的威胁,当他们的教皇不再成为皇权的掣肘,十字军的宗教狂热必将掀起新一轮的东征!”
钟声鸣荡,不算太长的一篇文章恰好结束。
月季抬起头来,瞄眼热闹不止的教室,发现个个都浑无所觉的样子,复又垂下目光将书本翻回目录所在的开合页。
这是……?
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某处,那里写着已经属于她的名字——月季。
字迹潦草豪放。
名字的左侧还有个失败品,因为它比第二个多出了数条划线,要是再添几道肯定能完全遮掩住。
月季怔怔地看着它,眼眸里升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她不明白这一刻的感觉是什么。
透过这两个名字,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晚的童梦。
在一个小院。
孩童时候的月季推着风铃奈荡着秋千玩耍,两个人在阳光下笑容灿烂,无忧无虑,一起走过数年的光阴慢慢长大……
那些画面,即使闭上眼睛……
月季久久地坐着,感觉自己被一股忧伤牢牢侵袭。
牵动嘴角,扯出笑容。
眼眶中的湿润,用尽所有力气才没有泛开。
她默默地找出一支黑色水笔,也许就是“她”写下这两个名字的那支。
再然后无比虔诚和用心地在第二个名字后添上第三个。
月季。
最后一横后,笔尖慢慢收住,停顿在半空。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成为你……”感受心跳的微弱无力,月季轻声低喃。
曾经她想要一切,现在却只想活着。
即便这段人生正渐渐落下,白昼如同黑夜,她也情愿在这个世界埋葬。
窗外香樟树忽然传来树叶的沙沙声,月季不由怔醒寻声望去,金色的阳光在她的黑白眼底里染上一层细碎的光辉,于是她才迟钝地意识到——
现在是阳光灿烂的早晨。
也许这只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旅行吧?月季嘴角扯出个极浅的弧度,双手交叠趴向课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她打算在老师到来前就这样小憩会。
然而,就在这时,幅幅画面在脑中如滔天洪水般汹涌袭来!
月季的微笑僵住,两眼陡得睁开。
又是这种感觉……
当意识到这点时,心坎处果然剧烈疼痛,阵阵悸动膨胀肆虐。
月季坐直身子攥紧拳头勉力抵住,只是身体却仍旧忍不住地颤抖着,嘴唇血色失尽。
疼痛如浪潮般一波波向她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这就要死了吗?
不是……不是说还有最多三十天的时间吗?就算没有那么多也不该这么快……
月季无助地恐惧着,浓浓不甘的的念头升起,所有心绪急速冷却。
过去的十多年里,她从来没有这一刻般深深地体会到绝望。
她以为自己在那个匣子里获得了勇气。
但是,真正面对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正视死亡。所能做的和过去没什么不同,遇到问题不去想,逃避,心存侥幸……
月季——月季——月季——
谁?!
谁在喊她?!
月季转头张望,只是黯灭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破碎的画面伴着重重幻听,再然后脑海中全是梦呓般的笑声,再听不到旁的声音……
那笑声不住在耳边回荡,清脆悦耳。
是……是风铃奈?
月季紧紧咬住嘴唇,两眼瞳孔愈渐涣散。
“一块国土,从来都只有一个王!”蓦地,虚空之中一把浑厚威严的陡然炸响!
月季瞳仁空洞一片,呆呆地注视着幻现出来的焦黑而残破的废墟。
耳中少女的笑声转瞬远逝,取之的是铮铮的铁蹄声和号角声!千乘万骑遍布四面八方!
乌云密布的夜空。
一骑越众而出,马上男子金冠黄袍,浑身散发出睥睨万物的皇者威势。
那人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两眼不怒自威。
月季怔怔地看着他,莫名地只感到一阵畏惧,从灵魂深处涌出通心透骨的寒冷。
“我的王,原谅我……”
月季的心脏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停跳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废墟中,断臂的身影放开怀中的女子,眼眸充满让人心动的温柔:“没有我,你才可以走得更远……”
雕塑底下断臂的身影缓缓站起,转过脸来……
月季的泪水禁不住决堤而下。
风铃奈!风铃奈!
月季拔腿冲过去,雕逆底下的两人却似云烟般飘渺不见。
月季仓皇环顾四周,所有一切,消失殆尽。
只剩下无休止地黑暗……
有如冰冷的囚笼,牢牢困住了她一个人,极度的压抑下月季捂住耳朵大声尖叫!
“你所谓的喜欢究竟如何?”
“我无有骄傲,但是为王的尊严绝不容冒犯!”
“云公子,流连……流连……”
“那个人,不是我。”
“月神赐予我上下月之王国的公主!!!”
高二贵族一班的教室中,一众男女早慌作了一团。
“月季,醒醒,你所看到的都是幻象,不能当真!”花七瓣着紧地摇着少女的双肩。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起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陷入了梦魇?而且还发出那样凄凉绝望的哭喊声,以至全班同学都被惊动了。
月季浑身不住发抖,过了一会后终于止住,意识回到了现实。
她睁开眼来,视野中首先是一双玛瑙般乌黑的眸子,呃?花七瓣?他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多人围着自己?
“月季,你终于醒来了,刚才作恶梦了吗?”隔了个过道的女同学关切地问道。
月季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话语神情一怔。
顿了一顿才回答:“好像是……”
“你梦见了什么?”眼镜男竖了竖鼻梁上的眼镜,神情若有所思。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花七瓣松开手,安慰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今天风铃奈没来上学吗?”
风铃奈?月季心神一阵恍惚,昂起头茫然地在人群中寻找。
突然,浓浓鲜血的道味仿佛铁锈般在口中蔓延开来。
月季一惊,下意识捂住嘴。
然而什么都没有。
月季怔怔地看着摊开来的手掌心,她觉得自己有点神志混乱了。
被她这动作弄得困惑不解的是朕挠挠后脑勺:“暴力女,你怀孕了吗?”
你才怀孕!月季立刻抛下疑团,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还击回去。
“好了,都回自己座位去吧,语文老师就该来了。”阳悠悠拍了两下手掌,继而她看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女,停顿了下后说道,“月季,你可以不用来上学的,我找几个位同学送你回家吧?”
“是啊,月季,今天还特地来上学,太让人担心了。”背后不知哪个女同学附和道。
回家……陪在亲人身边……似乎不错呢……
“谢谢,但是我要享受完我青春难忘的高中生涯!”月季微笑着谢拒了阳悠悠的好意,她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至少也要把今天的课上完再说。
于是同学们各归各位。
很快地,教室里嘈杂声又起,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