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莱一下午无心听课,一打下课铃,她飞奔赶到手术室外,还是红灯。她走到由由妈妈面前,握住她的手。
“阿姨,您别太着急,由由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由由妈妈一脸的无措,脆弱的似乎风吹吹就能到,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似乎有股强大的力量,内心得到些许安慰。
不一会,手术室门开了,由由被推了出来,头上缠满了纱布,由由妈妈扑上去,大声叫:“由由,由由,妈妈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倒是贝莱强装镇定,问着主刀医生。
“章叔叔,他怎么样了啊?”
“奥,贝莱啊,手术还比较顺利,交待了护士I级护理,密切观察下术后反应。”
“顺利就好,多谢章叔叔了。”贝莱甜甜的道谢,心中的石头略微放下了点。
“恩,放心吧,待会我会和你妈妈详细说明下情况的。”
于是贝莱跟着由由一起进到了住院病房。
阿姨一直握住由由的手,嘴里不停的叨唠。
“由由,你快点醒啊,都怪妈妈不好,妈妈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山洞的,妈妈没照看好你。”
贝莱一听,去山洞?那就是说在山洞摔的?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告诉由由,自己最爱爬山洞了,喜欢坐在洞口看外面的世界。
一定是因为自己,由由才时常去那个山洞。贝莱心中的泛起一股自责。
她默默退出来,跑到医院的超市,买了些吃的喝的,花光了这个星期的零花钱,回到病房,递给阿姨一罐八宝粥。
“阿姨,您吃点吧,一天都没吃了吧。吃饱了才能照顾好他。由由可能还要睡一会才能醒。”
阿姨感激的看着由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谢谢,阿姨现在真的一点也吃不下。”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俯在床边的小依,头发凌乱,仍掩饰不住的风韵,当年就是被这番容貌迷惑,才有了这段孽缘。
他急切的转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头部裹满纱布,身上插满各种仪器管子,输液管子的十多岁小男孩。睡着的容颜上依然能看出俊秀的五官,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耳边似乎咣的一声,靴子落地,这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是自己的,还是个男孩。
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愁。
邹则结婚10多年,妻子门当户对,出身大家,在政治商场人脉方面甚至强过自家,自己也很爱她,但是一直没能有孩子。
双方父母压力巨大,尤其是自己的爸妈这边。他本人也是一直想尽快有自己的孩子,无奈事与愿违。
上天和他开了个玩笑,居然以这种方式给他一个自己的儿子,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狗血剧。
他走近小依,站定,小依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这个自己生命中无法绕过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松,感觉有了指望。
她哀哀凄凄的指着床上仍然在昏迷中的由由,断断续续的抽泣。
“刚做完手术,儿子还没醒。”
邹则点了点头,俯身仔细看了看这张睡着了的精致面孔。
内心突然酸楚,躺在床上的这个小人,此刻正经历着多少痛苦,之前没有父亲的那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没有享受一天的完整家庭和父爱,跟着单亲母亲在乡下独居的日子想必也不是那么好过。
十二年是个不短的时间了,足以在幼小的心灵上烙下亲情的烙印。而他的烙印中从没有过父亲。
邹则是个冷酷的人,在商场上也是出了名的冷面绝情。对着由由,好像突然升起很多心疼,很多内疚,很多的想补偿,也许这就是血缘亲情的原始动力。
看着可怜的儿子,几乎是一刹那,邹则就做出决定必须带他走,给他世界上最好的,弥补他多年来的缺失。
他是邹则的儿子,是周家门的独苗,应该享受他应有的一切。
他瞥了一眼一旁默默无语的小依,对她,邹则有着说不清的感情,当初是曾经迷惑,可是并未能心甘情愿一生在一起,更不想和她有孩子,一辈子牵扯不清。
世事弄人,绕不过去的人始终绕不过去,他们之间有了血缘的纽带。
无形中他也感谢她,瞒着他也算为他们周家留了个后代。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按下了心中所想。这个时间说出带走由由,怕她承受不住。
“我先去医生那问问情况,你就陪在这儿,其他的一切事情不用管了。”
小依似乎习惯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邹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小的贝莱,小依告诉邹则:
“这是由由的好朋友,多亏她妈妈,帮我们联系住院开刀。”
邹则听到,点了点头,这个小姑娘一脸的烂漫,却不知为何没来由让他有种烦心,也许潜意识他已经决定让儿子走自己认为该走的路,不想他和之前有任何的联系。
邹则问过医生情况,得知术后康复训练也很重要,带他去江城治疗和定居的决心更大了。
他回到病房,轻描淡写的问小依: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小依望着邹则,没有开口,她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结局,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一旦他知道还有个儿子,结果会是什么,强势和自我是他一贯的做派。
然而小依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咬着嘴唇,等着邹则开口,她知道他已经想好一切,就等开口通知了。
邹则看着平静的小依,慢慢的说:
“医生和我说了,孩子头部受伤,术后康复很关键,我个人希望他能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你是他的妈妈,尊重你的想法,我想你也是最希望他能康复的人。”
小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那么,等孩子病情平稳点,我就接他去江城。”
“以后,也由我来负担负责他的一切。”邹则顿了顿说出了这句。
小依猛的抬起头,意识到这是要彻底从她身边夺走儿子。
她想大声叫,不,不行,坚决不行,儿子不能离开我。更想骂他,你凭什么说夺走就夺走儿子,就像当年说分开就分开,凭什么你要主宰一切,凭什么?为什么别人的感受从来不屑一顾?
她死死的盯着邹则。
“我离不开儿子,这么多年我们都是相依为命过来的。”
“我知道,也理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将来好,他已经失去前面的十二年,未来的十年也是他人生的重要成长阶段。”
停了停,邹则继续说:
“你放心,我们夫妻目前没孩子,由由就是我们周家门唯一的孙子,大家都不会亏待他的。”
小依听到这话,心中更慌了,周家门还没孙子?那意思由由必须要认祖归宗,回归周家了?彻底从她身边离开?
邹则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慢慢的说:
“我也给你安排好了,等过阵子,你也来江城,给你安排住处和一份工作,偶尔安排你们见面。你的未来自己做主,我也不会干涉。”
这是什么意思?离开儿子的条件吗?按他的意思去做,儿子才能很好的康复,才能有最好的未来?我爽快放手,他才会让儿子偶尔来见我?
如果不答应呢?不答应会怎样?小依脑子里乱哄哄的,也飞快的转着。
儿子现的病情,自己的窘况,她心中再百般难受,也说不出一星半点拒绝他带走的话,儿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唯一的软肋,为了他好,她做什么都可以。
小依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当年那样一点没变,拨开虚假的顾周全的外皮依然还是那个私心很重只为自己活的人。
心知肚明的小依仍然表现的感激不尽,全然忘了正是眼前的这个人给她的一生带来了无尽痛苦。是的,只有爱才是盲目的,由由妈妈因为现实,因为心底对邹则的爱,服从了他的安排。
隔了二天,由由慢慢醒过来,也能进食了,贝莱天天一放学就来到病房,陪着由由,给他唱歌,讲故事。
由由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妈妈和贝莱,洋娃娃般的贝莱看着自己喜极而泣,他死命的裂开嘴朝她笑了下。
贝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盈盈动人,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想哭。
“由由哥哥,你终于醒了,难受吗?”
由由艰难的摇了摇头,贝莱开心的点了点头。
“你别说话,听我说就好,我讲点有意思的事情给你解解闷。”贝莱依旧是嘴巴嘚啵嘚啵的不停。
由由看着一旁的很欣慰的妈妈和眼前的贝莱,突然觉得自己虽然遭此大劫,但庆幸幸福一直都在,未遇浩劫。未曾想,浩劫是双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