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很少联系邹重的亲生妈妈突然打来电话,体弱多病的妈妈一直不愿意多见邹重,今天说想见见邹重,邹重很开心。
甚至想着要不要带贝莱去,给妈妈个惊喜。
当年那个在病房里安慰您的小姑娘现在是你儿子的女朋友了。
邹重开心的想着,妈妈一定很开心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是贝莱。
考虑半天,决定还是先自己去看看告诉妈妈,改天再一起见面。
妈妈越发的消瘦了,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灰暗的脸色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妈妈握住邹重的手,看着满脸喜悦幸福模样的邹重,心里明白了,儿子确实是深深的陷入了爱情。
她内心不忍,终于还是凝视着儿子,开了口。
“由由,听说你最近遇见贝莱了?”
邹重惊讶的睁大眼睛,欢快的说:“妈妈,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告诉你,你也很开心吧?”
看着妈妈有点捉摸不透的眼神,邹重没来由的预感不妙。妈妈怎么会知道?难道是爸爸?
“离开贝莱吧。”晴天霹雳,妈妈轻轻的慢慢的吐出了这句话。
邹重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脸色愈发灰暗的妈妈。
“莱莱是好女孩,妈妈不想看到她以后痛苦,更不想看你以后的痛苦,你的父亲会让你们二人都痛苦一辈子的。”妈妈开门见山。
邹重愣住了,刹那间他明白了,是父亲一定是他,找到了妈妈,我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平静的放过自己?
邹重心中一阵愤恨,双眸瞬间集起了怒火,面对憔悴柔弱的妈妈,他无法冲她说出重话,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扑到妈妈脚下,一遍一遍的对妈妈说:“妈妈,我爱她,很爱他,从小就喜欢她,现在重新见到她,我很开心,真的,你不希望儿子开心吗?”
妈妈沉默着,看着儿子低声下气的样子,心像一把小刀在割。
“妈妈,我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也都可以不要,我马上要毕业了,我能养活你和贝莱,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只要能快乐生活就足够了。”邹重继续说。
妈妈抚摸着儿子那张青春的脸,慢慢的说。
“由由,当年的妈妈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单纯,但是现在我很后悔,我一厢情愿,害了自己不说,更是害了你,人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去找些让自己不那么为难的吧,由由你的童年,少年已经比别人过的辛苦孤独的多,后面的日子让自己过舒心点的,走点平坦的路,妈妈也希望你这样,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不想让你过的辛苦。”
“妈妈,我真的不在乎,以前没有爸爸的时候我们俩,也很开心,妈妈,我离不开贝莱,离开她,我更痛苦。”
“由由,你还小,一时的痛苦忍忍就过去了,一世的生活、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最折磨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没人和我说这些,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后来你也看到了,就这样过了一辈子,还连累了你从小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邹重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慌张的反复和妈妈强调:“妈妈,和贝莱在一起,我没有一点悲伤,很开心,我喜欢这样,我真的不需要爸爸的一切,我也不想过他给我安排好的生活。妈妈只要你同意我就行,爸爸的意见我不在乎。”
看着依旧保持沉默的妈妈,邹重咬咬牙,继续说:“妈妈,我知道你一直爱着爸爸,可是他并不爱你,如果不是因为他没孩子,只有我,他是绝对不会来找我们。”
“你因为爱他,你愿意沉浸在自己对他美好的想象中,我不会,我看的很清楚,我也没有那么多对他的爱,我更想过自己的人生,我讨厌他这种利己主义,他没有一丝个人感情,什么都是他手中的筹码。”
妈妈听到邹重的话,怔住了,一阵猛咳,轻轻的说:“是的,我爱你爸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是我明知道绝不可能,还不愿意回头,所以后来的一切我怪不了他,因为我一直都知道结局,知道他是什么人。”
咳的越发激烈的妈妈扶着胸口,稍微缓了缓:“妈妈已然控制不了,所以更不想我儿子走这条路,不要感情用事,学学你父亲,只有他这种没有心的人,人生才过的意气风发。”
“你是我儿子,妈妈都是自私的,我就希望你能生活的好,过着人人都捧的日子,而不是到处碰壁去求人。”
妈妈顿了顿,继续说:“贝莱我也好久不见了,她是个好姑娘,说实话,你现在和她在一起,保证不了能一辈子和她在一起,万一成了第二个妈妈,只有我能体会,对20的小姑娘,一辈子是多大的伤痛。”
“我希望你过的好,我不希望贝莱万一成了第二个我,所以反对你们两个继续,你就安安心心的按你父亲的话做。”
邹重突然大叫“不可能的,我早就和他说过,我无所谓他给我安排的生活,所以请他也不要以此来要挟我按他的意图去做。”
听见邹重的吼声,妈妈突然声音冷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那么你是要我去找贝莱和她爸妈把话说清楚吗?说清楚我当年犯下的错,说清楚你父亲家的情况,说清楚你亲爹的为人,相信他们也绝不会同意,哪怕他们的女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去重蹈覆辙。”
“妈妈,”邹重长叫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用你的人生来指导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指导了我,我的人生就一定是开心的,是光彩照人的?”
妈妈也提高了声呗:“你不像我当年,无法选择,你有好多选择,不用走痛苦之路,你就狠狠心学你父亲,按你父亲当年的路去走,你看他过的多开心,什么都有,痛苦都是别人的,你懂不懂?懂不懂?不要以为痛苦是那么简单的事,是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你承受不来,妈妈更不忍心看你这样。”
“我不愿意,不愿意,也做不到,你不要用你自己失败的人生来指导我。”
“贝莱也不是你,我更不是爸爸,我看不上你们,真的,你们的痛苦都是自找的,强加在我身上的也是你们。”
“现在还要继续把你们走错的路改个方向再强加给我,我的人生就必须你们定吗?让我痛苦一辈子吗?”
邹重有点语无伦次了。
“妈妈,我有时候也恨你,你知不知道?更恨爸爸,没有人能让我觉得温暖,是我抓住贝莱舍不得放,是我自私,我想让他救赎我,让我重新开心起来。你们懂不懂?”
妈妈听到从邹重口中大声吼出的“我恨你”,虽然也知道孩子对自己的怨恨能理解,但是亲耳所听,心中好似被一把尖刀刺中,长期的内心郁结,猛然听到这话,刹那天旋地转,口中一股咸腥涌出。
邹重一抬眼,看到妈妈口角冒血,顿时脑子清醒过来,他刚刚都说了什么?说了什么恶毒话了。
邹重立马抱住妈妈:“妈妈,妈妈怎么了?快张开嘴,让我看看。”
妈妈没力气说话,抽出纸巾,好大一口血映在眼前。
邹重吓呆了,赶紧拨通120送到医院。
医生初步诊断情况不是很好需收治入院进行全面检查,邹重有点害怕,全程一直陪着。心中很后悔,不该这样和妈妈硬抗,看看睡中的妈妈,才50岁不到,可是看起来很是沧桑,和住在大宅子中的妈妈不好比。
年轻时候的她多漂亮啊,可惜还未有机会绽放,就已经自己封闭住了,早早枯萎。
邹重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病床上孤独消瘦的妈妈,回想她刚刚说的话,似乎隐隐能体谅到她的心情。
他紧紧的抱住胳膊,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内心的纠结和痛苦让他整个人都要癫狂了。
很久妈妈才慢慢醒过来,邹重抓住妈妈的手:“妈妈,好点吗?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身体,为什么现在会这么虚弱?”
妈妈反手握住邹重:“我没事,你也去休息一下。”
邹重一连陪了妈妈二周,娘俩再也没有提过这事,化验报告出来了,CT扫描出肺部有阴影,癌胚指标显示数据大幅超标。
主治医生找到邹重:“目前基本能确诊患上肺癌,并且已经有转移,需要化疗与放疗结合治疗,家属也要做好相应心理准备。”
邹重听到癌字,只觉得脑袋嗡的就大了,他不敢相信,虽然知道妈妈精神一直不好,身体也欠佳,可是她连50岁都不到,怎么能得这种病?
他怔怔的问着医生:“准备什么?什么是相应准备?”
主治医师看了看了,拍了拍肩膀,走开了。
邹重在病房外冷静了很久,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妈妈身边,笑着对她说:“妈妈,你现在精神好蛮多了,我打个电话让爸爸来看看你?”
妈妈眼睛一亮,旋即神色一暗:“你爸爸比较忙,应该没空吧。”
邹重没有出声,悄悄退出了房间,妈妈是个可怜人,责怪她的话无法出口,她一直深深的爱着爸爸。
可是父亲是个爱自己远远多过其它任何人,这么多年也并不愿意见这个当年和他有过瓜葛的女人。
邹重想了想,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声音:“见到你母亲了?”
“见到了,她现在不大好,在住院,你有空来看下她吧。”
“奥,没什么大问题吧,你好好陪陪她就行,多听听她的话。”毫无波澜的语气戳中了邹重的心。
邹重突然大声对着手机嚷道:“你儿子的妈得了癌,你有没有空,来看看?”
一阵沉默:“待会把地址发我。”电话挂断。
邹重一阵憋屈,他根本不想开口求父亲任何事情,只想离他远远的,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妈妈很想见他,妈妈爱他,但是也从不去骚扰他,只是静静的等,只有邹重知道,根本没用,父亲的心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下午,邹重给妈妈削了点水果,病房里突然出现个器宇轩昂的50岁左右男子,走到病床前,看了躺在床上熟睡的女人,好久没见,又老了很多。
无论怎样,她是邹重的妈,也只有她,能让邹重有所顾忌,是儿子的盔甲,也是儿子唯一的软肋。
问清楚病情,父亲找到邹重:“你母亲我已经安排进最好医院去全力治疗了,只有一个要求,为了让她安心,你出国去读书。”
邹重看着父亲,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自己也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父亲应该也是这般对着哭泣无助的妈妈说着类似的话吧。
送儿子去最好的治疗,只有一个要求,你离开他。
多么讽刺的轮回。
父亲的存在。
邹重体会到了母亲当年的无助,他没力气,什么也不想说了,他告诉自己,也许这就是命,也许他还不够强大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希望母亲在同病缠身的最后一段时间内,能活的更好,活的更久,希望她能体会到一点点爱着的父亲的温暖。
邹重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忘着医院外灰蒙蒙的天空。
邹则看了儿子很久,转身和秘书说:“给他联系美国学校,毕业就走。”
对着儿子吐着不容置疑的话:“你恨我没关系,希望你以后有能力,做你所想,不受控制。”
能等到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