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诺驻足片刻,默默上前蹲下身,拨掉石碑旁边的杂草。芷涵学着哥哥的样子,在一旁帮忙。去年插在果酱罐的花束早已凋零干枯,杜天明拿开枯枝,把手中一束白色百合花插了上去。他半跪在地,伸手抚摸冷冰冰的石面,铭文的油漆有些剥落,她的名字宛如刺刀般刺进他的心脏,疼痛的感觉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退减。
那天的电话,让他不得不随即返回东海,即使还有不到半小时,他可以迎接迈出监狱的哥哥。周政在电话里没说什么,只是说若琳出了点意外,让他马上赶回东海。周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不是电波信号所致的断续,而是惊恐过后的自然反应。回去东海那几个小时,是他这辈子最为难过,最为无助的时刻。
当他赶到医院时,走廊上已经聚集了马玲、李向阳和江浩然。马玲正在安慰陷于悲痛的周政和何秋菊。见到江浩然身上制服的血渍,杜天明脑里一片空白。
手术室里,看起来好像缩小了的若琳僵直地躺在手术床上。她没有转到普通病房,或许医生认为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的喉咙还插着管子,人工呼吸机还在为她呼吸。杜天明坐在床边,握起若琳的手,触感仍是温的,纤幼的手指无力地下垂,第一次握她的手是在舞蹈班的时候,只是此刻已经感受不到当年的温度。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挪动了一下,心脏监测器的波浪线趋于平缓,最后变成一条直线。她已经不在这里,至少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护士无声地拨掉管子,摘下盖在她脸上的氧气罩。她看起来好像正在熟睡,睡得那么安详。杜天明用手按到若琳的胸上,那么轻微的律动,最终也没有了,她的心脏在他的掌下停止跳动。泪水滴在白色被单上迅速化开,宛如绽放的百合花。
江浩然告诉他:早上在他快要交班时,接到指挥中心的通知。是场意外车祸,一辆出租车在等红灯时,后边的货柜车避让变道的宝马,货柜车刹车不及,转向避让时集装箱落下压住出租车的尾部,后座乘客伤势不明。当他抵达的时候,人群将事发现场围成一圈,出租车司机困在车上,还有意识。乘客的情况不容乐观,幸好集装箱没有装货,情况或许不会太坏。江浩然制止了人们自发救援的行动,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吊车把集装箱吊离,出租车压成弯曲的弧形,车顶和车架快贴在一起,消防员正用扩张器把它们分开。车门无法打开,他们需要剪开扭曲的车门,救出乘客。此时救护车抵达现场,后面的事情该是医护人员的工作了。
“快把她送去医院!”江浩然盖过警笛声大叫,“第二辆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已经在路上。”不知那里冒出同等分贝的回答。
医护人员把伤者送上脊椎矫正板,用束缚带固定,然后拨开她脸上凌乱的长发,凝固的血液把它们结在一起,擦去脸上的血渍。在她被盖上氧气罩时,江浩然认出那张脸,她是若云。
“情况怎样?”江浩然心里大吃一惊,焦急地问。
“脉博很微弱,警官。”负责检查的医生抬头回答。
江浩然想给杜天明打电话,想起他此刻身在清连,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后来马玲告诉他,若云不在东海市,伤者或是若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