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个月,杜天明感到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看守所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像是卷土重来。只有在里面待过的人,才有这种切身的体会。他担心看守所里的杜海鹏,还会担心满脸愁容的母亲。现在他往返清连的次数变得更加频繁。
何律师认为再作无罪辩护已经不合时宜,因为杜海鹏是农资批发店的法定负责人,公诉人以渎职罪提起公诉。既于领导责任过失,事实和依据相当充分,难以轻易翻案。何律师倾向以杜海鹏毫不知情、受人蒙骗为由,请求从轻量刑。从当马玲那里听到相同意见后,杜天明无奈接受。
一审后,杜海鹏转到监狱服刑。经过杜天明和何律师的疏通打点,他被安排在医务室接受改造,免掉生产车间的繁重劳役,更重要的是没有遭到牢头欺负。医务室是一个非常清闲的地方,杜海鹏每天可以陪同医生看报喝茶,中午到球场打篮球、或是羽毛球,生活作息规律有序。持之以恒的体育锻炼,使他看起来更有活力,松弛的肌肉变得结实起来,三脂过高的毛病也有明显的改善。杜海鹏已经习惯监狱的生活,并且努力让家人知道这点。张淑娴每周一次前往监狱探望,带上杜海鹏喜欢的食物,还有她整整七天的思念。从家里到监狱的路程遥远,来回需要六个小时,还要转好几趟汽车。相比坐在家中的安逸,路途的艰辛更能让她安心。
随着杜海鹏转到监狱服刑,包括郭秀芳在内的所有家人,已经从初时的痛苦中抽离出来。大家心里渐渐明白,尝试接受杜海鹏难以翻案的事实。这些日子以来,两地往返的生活,使得杜天明十分疲惫。这种疲惫不但是体力的透支,还有来自精神上的压力。人在清连,放不下东海的工作,回到东海,又惦记家里三个愁苦的女人,特别是变得沉默寡言的母亲。杜海鹏在家,自己可以无牵无挂在外闯荡。现在该是他回去的时候了。偏远山区的农村地方,没有男人在家,终归令人难以放心。李向阳不会同意他的决定,但是他不得不走。现在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并不合适,只是他不会拖得太久。二审过后,他要作出决定。因为他知道,杜海鹏的案件不会逆转。
二审临近,杜天明、张淑娴母女提前一天来到市区。第二天早上,三人从酒店出发,准时到达清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旁听席坐下不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侧边的门口传来。过了一会儿,两名神情肃穆的法警押着杜海鹏走进法庭,杜海鹏的精神看起来比一审那时好多了。经过旁听席时,他放慢脚步望着张淑娴母女微笑,他想让她们可以放松一点。一名法警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杜海鹏的肩膀,他不得已迈开脚步,朝着被告席走去。
早上八点,主审法官宣布开庭。这是一场决定性的庭审,最终的结果将会改变他们今后生活的轨迹。二审主要围绕杜海鹏在案中的作用,是否存在主观过错和量刑是否恰当。公诉人和何律师就各自的立场,展开激烈的辩论。庭审持续两个小时,休庭审议后法官宣判,撤销一审判决,改判有期徒刑五年。这个结果虽与期望相差甚远,但从杜海鹏平静的神情看来,他已经接受命运的安排。杜天明安慰身旁低泣的张淑娴和杜晓婷,三人都有着相同的心情,不得不接受杜海鹏失去五年的自由。杜天明知道自己该要做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