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听阿生说晚上要喝酒,酒瘾早犯了,等许思凡上了床,在阿生家转了一圈,硬是没闻到点酒味,它偷偷出了门,向下一家摸去。风高月黑小偷夜,这样的晚上正好干这无本的买卖。它对这买卖太熟,家来哪里摆酒了如指掌,可连续摸了三四家,就是没找到酒,看来这里太穷,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酒喝。
正当肥猫计较要不要直接去醉罗汉家看看时,没想到窜进一家窗户,居然闻到一丝清淡的酒香。这里是厨房,没有亮灯,土灶里还留有余温,看来主人去堂屋吃饭了。柴垛边是个破旧的碗柜,柜子连门都没有,酒香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肥猫蹑脚钻进柜子,柜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几乎要解体。肥猫停了停,不敢乱动,好在木柜还支持得住。柜子里有个酒坛,坛口用布封着,还覆了一层泥。它片刻功夫就把泥封给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飘荡在空中。肥猫猛吸了口气,身轻气爽,五体舒泰,果然是好酒啊。它歪倒坛口,酒溢了出来,主人珍之又珍的窖藏就全都进了肥猫的肚子。
坛子见底,肥猫打了个饱嗝,还有点意犹未尽。它刚转身,就看到柜外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吓得它毛炸起,背贴在柜壁上。真是冤家路窄,哪家不去,偏偏到了小毛家,这偷酒的贼又被大黄发现。大黄堵住柜门,大嘴张开,犬牙森森,舌头吐着气,它不急着进攻,戏耍的盯着肥猫。肥猫暗叫个惨,狗就是它的冤家,如今要正面硬战,它只有被虐的份。它急中生智,腹部收缩,胃里反刍,刚喝的酒如箭似的喷了出来。酒水混合着胃酸直射大黄的鼻和眼,狗鼻是如何灵敏,这么浓烈恶心的气味立马让它晕了头。狗摇摇晃晃,陀螺般的在原地乱转。
肥猫一不做二不休,在柜上乱蹦,碗筷都砸在地上,柜子受不了力,最后也垮了下来。肥猫爬出窗户,身后隐约传来独眼老汉的怒骂声,它奸诈的一笑,这笔乱账都记在大黄身上了,看来它免不了主人一顿棒揍。
又转到醉罗汉家,敞着门,大老远就听到他的嚷嚷声。
“哑巴,老爷家来的客人是谁啊?”
“这个我知道,他是老爷的堂弟,在城里‘怡红院’当二掌柜,是老爷亲戚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听说还会几手功夫。”接话的是阿生。
“怡红院的二掌柜,不就是****吗?还有出息,女人胯下混饭吃的,哈哈哈哈!”
“嘘,你小声点,我和哑巴还在老爷家帮工呢,要是让他听到,还不扒层皮。”
“嗯嗯……”是哑巴的附和声。
“你们一个给老爷放牛,一个劈柴挑水,出入老爷家方便。说,是不是你们其中一个搞大小翠肚子的?”醉罗汉越说越****。
“你害不害骚,几次翻墙进老爷家,惹得小翠惊叫,被老爷棒打了出来,你还在这冤枉我们。”阿生又气又急。
“看你急的!我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恐怕连人家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你们等会,我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醉罗汉不知道摸出什么东西来,只听阿生一声惊呼。
“看出来了吧?”
“这不是小翠绣的手绢吗?我看到她总随身带着。”
“这是我那次摸进她的闺阁,顺手拿的。闻起来还有股香味,呵呵……”
“你这丑样,也不怕她从土里爬出来掐死你!”
阿生刚说完就听到门口“嗖”的一声风响,屋里的人都打了个寒战,一时静的可怕,三人都住了嘴,不敢再乱说话。
那其实是肥猫扒在墙角听他们浪声笑语的无趣,起身从门前穿过,他们还以为撞了邪呢。
肥猫回到阿生家,进了客房,盘在椅子上睡觉。这猫是从不抓老鼠的,所以没有夜里活动的习惯。晚上的蚊子特别多,明明是开春,又在溪边,却连一声蛙叫都没有。许思凡躺在床上,没罩蚊帐,可漫天的蚊子却不敢近身三尺。
半夜里,外面的门哐啷,想是醉酒的阿生回来了。恍惚了一会,肥猫又被惊醒,天黑漆漆的,即使是猫的眼睛也看不到几米外,但它却能感觉到远处一缕浓厚的死气正在缭绕上升。
“又死人了。”肥猫咕噜一句,伸伸懒腰,继续趴下睡觉,死人不是常事嘛,它可没有一探究竟的打算。传说中猫是地狱的看门者,难道真是如此吗?要不它怎能望见死气。
真的寨里有人死了吗?就在第二天上午,许思凡准备跟阿生的爹辞行的时候,两个庄稼汉闯了进来。
“阿生,阿生呢!快出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阿生爹正在堂屋拜神。
“醉罗汉死了!老爷要他去问话。”
“什么?!”阿生爹一声惊呼,倒吸一口凉气。
“叔,你别发呆了,阿生到底在哪?”其中一个庄稼汉催促道。
“在床上睡觉,醉酒还没醒。”
两人冲进阿生的房间,把迷迷糊糊的阿生架了出来。
“你们都要跟过来。”庄稼汉指着许思凡和阿生爹说道。
许思凡只好跟在他们后面向醉罗汉家走去。远远的醉罗汉家门口围满了人,恐怕整个寨里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一行人分开众人进了屋子。
堂屋里站着一脸发青的王员外,还有面色凝重的王掌柜。看到庄稼汉架了依然昏睡的阿生进来,员外怒道:“用冷水把他泼醒!”
一瓢水冲脸,阿生一个激灵,刚想发怒,看一屋子人都盯着自己,话顿时咽了下去。
“昨晚你都干吗了?”王员外盯着阿生的眼睛,语气严厉。
阿生也感觉屋子里的气氛不对,老实回答:“我,哑巴,醉罗汉三个人喝酒到半夜,哑巴怕黑,我就先送他到家,然后回家躺在床上睡了。”
“没干别的事?”员外追问道。
“什么别的事?”阿生有些不懂。
“你看看醉罗汉的卧室。”
阿生踮着脚走了几步,刚向卧室看了一眼,就吓的坐到地上,他浑身筛糠,本来就穿着棉衣的身子如坠冰窟,牙齿打颤,脸白如纸。
许思凡好奇,走近了几步,只见卧室床上被子凌乱,醉罗汉袒露上身,只穿个裤衩跪在床边的地上。他背靠着床檐,垂着臂,头歪到床边,双眼无神的睁着,他都断了气,还死不瞑目。他外表无伤痕,屋子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一条敢和黑熊正面搏斗,力能拔树的,昨天还生龙活虎的汉子在漆黑的夜里就这么静静的死了,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寨子里的人虽说过得清苦,可还是民风淳朴,突然有人意外死亡,还死得蹊跷,顿时给在众人的心里蒙上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