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揍的,是晏家的四公子。”十七看着卿九朝心情甚好,眉毛一挑就泼凉水“你不怕惹祸上身?”
“爷就是看不惯他,这要是搁云中,老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卿九朝勾着十七的肩膀,狡黠的一笑,掰着十七的脸说:“何况,有一句话你说的不大对,不是我,是我们。”
“阴险。”十七嫌弃的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甩下去“咱们何时回岐山?”
“别着急。”卿九朝闲散的走在街上,偶尔有几个性子泼辣的姑娘会朝他抛个帕子,他照单全收,还不忘细嗅着上头的脂粉味道声“多谢”。十七嫌弃的将他们的距离拉大了些,使劲挥了挥手,想把周围熏人的脂粉味驱散,心想刚刚那群人怎么不把这个臭流氓的脸揍烂,省的在这招蜂引蝶。
十七皱着眉头,不知道她迟迟不回岐山,这唱的哪出。
路过一家点心铺的时候,卿九朝见这家铺子的姑娘长得漂亮,就买了辆块枣泥麻饼,顺手还抹了把这个漂亮姑娘的小手。
他纤长白净的手指从她手背划过去的时候,她慌忙的抽回手,骄矜的叫了一声“哎呀”,神色娇羞,面红耳赤。
十七沉着脸,赶紧夹住他的脖子将他拖走了:“你能少祸害良家妇女么?”
“爷就好这口儿。”卿九朝梗着脖子,往十七嘴里塞了一块枣泥麻饼。
旁边一个算命的看着卿九朝,看中了他们二人的好皮相,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摇着脑袋念念有词,想诓些银子:“公子男生女相,生来福薄,命中阻滞较多,且运势比较反复,一生奔波辛苦,不过公子不必担心,老夫这倒有一个法子解……”
一听见“男生女相”这四字,没等这个神棍说完,卿九朝就啐了口吐沫,大骂道:“去你大爷的!”
远远瞧见望君楼这家酒馆时,卿九朝就激动地拽着十七,指着那鎏金牌匾说:“驿馆老板说这酒楼,是寿春最好的。”
这家酒楼应当是新建的,红墙琉璃瓦在晨曦之下熠熠生辉。崭新的蓝底牌匾上书着“望君楼”三字。写这牌匾的人想必是想模仿王羲之矫若游龙的行草,可骨子里到底是少了那半分洒脱半分随性,乍一瞧似乎有那么一些相仿,在仔细揣摩,便失了些韵味。
小厮看了眼刚进门的卿九朝,机灵的上前迎人。这位公子样貌十分惊艳,就是脸上挂着彩,衣裳穿的也不齐整,散乱的头发铺在背后,像是刚打过架。
卿九朝注意到小厮的目光,调笑说:“爷长得好看不?”
小厮面皮微红,是个眼观鼻鼻观心的稳当人:“好看。”
卿九朝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眯起来,纤细的手腕一番,手心里拖出两枚银锞子,打量都没打量就丢到了小厮怀里:“有眼力,爷赏你的。”
“唉,谢谢爷!”小厮心里揣摸着出手这般阔绰,必定有些来头,倘若每天这么夸赞几个字就能换来几两银子,那该活的多肆意。
十七白眼一翻,心里直骂卿九朝不要脸。
“给爷找个雅间,再送坛梨花酿。”
“得嘞。”小厮琢磨着这客人的的声音真好听,腆着脸殷勤的将人往里引:“贵客,您二楼请。”
望君楼的木雕做的很是精巧。窗户上雕的是喜鹊报春,用帛来做的窗户纸,小厮给选的这地儿也好,清净,还能从镂空处窥见楼下街上游走的行人。
“你在这寿春,倒是待的欢快。”十七坐的很是端正,浑身透着习武之人的风姿,反观卿九朝,懒懒散散的靠着窗户,支着下巴,半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像极了被逗弄的特别舒坦的猫“若是晏家的查到你,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这么嘚瑟。”
“就他们那些手腕,只能查得到那个云中城中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小混混。”卿九朝觉得盘坐这不大舒服,于是便调整了个姿势,脚踩在地上弯着腿,看起来吊儿郎当,好不正经“你近日要格外小心些。”
恰好此时,小厮端着壶酒和小菜推门走了进来,将酒樽依次摆放好之后,才弓着腰,恭谨的问道:“贵人,可还有甚吩咐?”
“没了,先下去吧。”卿九朝挥了挥手,小厮顺从的退了出去。他看着小厮的脚步,嘴角若无其事的勾了起来。
十七看着他脸上几片浅浅的淤青,五指紧攥了许久才平复了他想折回去将那群狗杂碎弄死的心情,他皱着眉头,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嘴角的淤青:“疼不疼?”
“你说疼不疼?”卿九朝眉毛一挑,将他的手拨开,举着酒樽仰头猛饮,一股馥郁的酒香从他唇齿之间弥漫开来。
“他们还打你哪儿了?”他见惯了他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找罪受,心疼的声音都柔软下来了“要不我们先去医馆瞧瞧。”
“不碍事,都是皮肉伤。”他抬起眼皮将十七面前的酒樽也夺过来“大夫说你受了伤喝不得酒,爷心善,就替你喝了。咱们先在寿春待两天,等你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再做决意。”
“你这么想留在寿春,不会是觉得天高皇帝远的,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仿佛正中了他的下怀,卿九朝一拍桌子:“哟!这点儿心思都叫你瞧出来了!”
十七原本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心里十分矛盾,即喜欢和卿九朝一起厮混,同时又极嫌弃他那些任谁都忍受不了的臭脾气。和卿九朝在一起时,他的脑子可以完全丢到云霄之外,什么都不用问也什么都不用想,因为卿九朝早已经把百步之外都安排妥当,他只管护他安全,保他平安。
三年前,卿九朝还是那个名动天下的卿小公子,被冠以云中鹤的美名,眉目流转,就惊艳了天下。
他叹了一口气,从不知悲秋伤春为何物的十七,突然叹惋起究竟经过了什么样的蹉跎,才让时光变成这副破旧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兴致不高啊?”卿九朝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细细打量着十七铁青的脸色。
十七看着他手中翻动灵活的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拿自己的筷子夹住:“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出息,饿了三天的是我,不是你。”
“得。”卿九朝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手收回去“你吃,老子不跟伤患一般见识。”
他揪起衣摆擦了擦嘴,嘴边的油渍全都擦在了衣裳上。看着十七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知道他真的是饿极了。
实际上这三天并不只有十七煎熬。
在十七昏迷的这三天里,卿九朝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有什么居心叵测的歹人伤了他性命,到了饭点就吩咐驿馆里的小厮煮碗面拿到房间,或是楼下包子铺买两个包子,晚上就趴在桌子上小憩或者靠着窗户休息,睡不稳妥,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也一声不吭。
这些十七他不必知道,他只需知道,卿九朝是个人见人厌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