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上虎山
陈家堡是呼秋走进大明王朝的第一个小村。来到这里完全是机缘巧合,也许是那只老虎的牵引,也许是几缕炊烟的撩拨。面对陈二爷的质问,呼秋没有任何迟疑,道出实情:“陈堡主,我和随缘姑娘来此,只是为了一口饭吃。我家随缘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我怕她饿着。”
这是实话,绝对的真相。但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难让人相信。“来我陈家堡,只为吃饭?”陈二爷盯着呼秋,目光如刀,能刺进心窝,“如此荒唐的答复,未免也太儿戏。阁下认为我陈某人会相信吗?”
“我说的是实话。至于你信还是不信,随你便。陈堡主,我和随缘来此,先拔了你的跗骨钉,后治了小凤她娘的病。难道,陈堡主认为我们是恶人不成?”呼秋执拗地迎上如刀的目光,不退不缩。吃个饭,就这么难吗!
“这位随缘姑娘武艺超绝,随手一掌能拍出跗骨钉,陈某更是闻所未闻。阁下也是气宇非凡。虽是乱世,以二位的身手,哪里还需到这荒僻之地寻一口饭。两位虽不是恶人,恐怕来此也是另有目的吧。”陈二爷语气冰冷。“至于二位的来历,我陈某人虽愚钝,但也猜到八九分。”
呼秋是穿越过来的,他的来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呼秋自己知道。至于随缘,呼秋一直没想明白她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听说陈堡主知道两人的来历,呼秋顿时来了兴致,难道自己刚一来到这个世界,就露馅了?
“陈堡主,那你说说我们二位从何而来?”呼秋急迫的问。
“二位是朱家派来的吧。至于两位来我陈家堡想要作甚,就不须我明讲了吧。”陈二爷冷哼一声,“陈家堡不留外客,这里也没有两位所寻的东西。天色不早,二位请回吧。”
呼秋觉得头大,但脑筋转得极快。朱家?三百年前,朱元璋建明朝,能有几个朱家。看来陈二爷认定自己和随缘是朝廷派来的。随缘武艺高强,还能解跗骨钉,陈二爷肯定随缘就是宫中的高手。只是这荒村僻野,陈二爷怎么就能确定朝廷会派人秘密来这里呢?陈二爷讲的“所寻的东西”,又是指什么呢?
沉默良久,空气一片凝结。陈二爷身后四名护卫已经握紧了刀柄,有冷汗从掌心渗出。沉默也意味着默认,陈二爷已经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二爷,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一触即发之际,陈小凤走上前来,为陈二爷斟满酒,手有点抖。
“陈堡主,你猜错了。我们不是朝廷派来的,也不知道你们陈家堡有什么东西。我和随缘来这里,就是想吃一口饭。现在饭吃完了,既然堡中有规矩,我们现在就走。”呼秋起身,随缘也站了起来。两人拿起自己的箱子,走出门外。小凤拿出一个小包袱,追上去交给呼秋:“谢谢你们给我你娘治病。你的衣服破了,这里有几件衣裳可以换。”说完,扭头又回去了。
夜凉如水。呼秋和随缘一前一后消失在山林之中。陈二爷长舒一口气,罢了罢手,堡中人影闪动,归于宁静。“二爷,人就这么放了?”有人问。“留得住?!”陈二爷反问一句,然后跺着脚回到房中。
……
“虎头山,阎王殿,阿郎莫上虎头山,山中歹人比虎恶,老虎吃人尚留骨,歹人害人不剩皮……”走在山道上,呼秋听到了歌声,要不是听出了谁的声音,呼秋还真有点,怀疑自己遇到了山鬼。“随缘,你听到了没?是小凤在唱山歌呢!她劝我们不要去虎头山呢。”
歌声来自山下的陈家堡,陈小凤一人爬山堡中最高的箭楼,扯着嗓子大声歌唱。小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中老是忘不了那张清秀的脸,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她也忘不了那个少年说的,要带她去山外寻找父亲……人已远去,歌声越长越高,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突然就滑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在鸡头山,那展翅欲飞的凤凰山峰处,随缘停下脚步。伸手摘下一片青竹细叶。片刻,几声长鸣响彻山野,霍然惊起一片山鸟。长鸣声三短一长,似呼似唤,如同将军在沙场号令将士。呼秋离得最近,长鸣声更让他热血沸腾。“随缘,你的口哨吹得真好,可以教我不?”
陈家堡中,陈小凤幽咽的山歌嘎然而止,长鸣声直接打断了她。陈二爷也听到了长鸣,手中一直把玩的跗骨钉陡然掉地。作为山中人,他从长鸣中想到了一个传说,真正的传说。“这是……这是驱虎令!”陈二爷大惊失色。
长鸣之后,深山寂静无声,山峰之上的明月也躲进霞云。良久,山峰之中传来一声虎啸,夜色中一条吊睛白虎拉长身影向二人扑来。“花无缺!”呼秋惊喜,张开双臂也扑了过去。那猛虎疾如风,停下却静如松,蹲在随缘身边一动不动,并不理睬呼秋的热情。
“随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猛虎当坐骑,两人又将远行。龙从云,虎从风,花无缺来了,山顶的风都大了些。随缘站在山顶,头上黑巾不为风动。登高俯瞰,手指远方,夜色如墨泼出江山如画。手指之处,呼秋远远望去,山峰如头,长得跟花无缺差不多。“看来那就是虎头山!随缘,我总觉得陈家堡这里的鸡头山的名字不好。老虎吃鸡呢!要我看,取名
凤凰山最佳。”呼秋的半个师傅呼半仙是算命的,占卜取名,呼秋耳濡目染也学了点三脚猫的把戏。
不理睬呼秋的废话,随缘纵身一跃,轻轻的落在虎背上。呼秋赶紧跟上来。“随缘,你不要这样神神秘秘好不好?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啊,去招惹虎头山干嘛?!……”花无缺已经窜入山林,呼啸而过的风声堵住了呼秋多嘴的舌头……
虎头山与鸡头山遥望相对,直接距离并不远。至少,在这个夜晚,虎头山顶的一位白衣书生隐隐听到了几声长鸣,心中总有几分不踏实。
虎头山,猛虎洞。洞中大坪上,一百多位精装的汉子站着,杀气凌冽。他们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是悍匪,也是义军,他们是在造反。大坪上方立有青岩石坐,一张整虎皮掩住了石上的青苔。
一八尺猛汉从虎皮座上站起来,钢须豹眼,声大如牛:“弟兄们,闯王有令!我们猛虎山明日下山,干一票大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