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在宋云昭的严密监察下,许多官员私底下所做的龌龊事渐渐浮出水面。这其中大部分人都知晓矿脉一事,有意思的是,这些贪官污吏虽“心照不宣”地抱成了团,却各自有各自的算计。
当初,澧县县尉钟治平因为耳目众多,在土地规划全案和矿物开采奇才两个关键环节上都抢占了先机。按照他的计划,只要在端王面前立了功,坐上土地监察史的位子,他便能利用职务之便掌控这几条矿脉。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陈子新却不见了。
钟治平心急如焚。人不见了,即便手中握着图纸也毫无用处,因为懂得采矿技术的人实在是太稀缺了,盲目去开山,极有可能会出事。钟治平渐渐慌了心神,恨不得掘地三尺,将陈子新挖出来。
好在还有那半本土地规划案的筹码在。冯大小姐过几日便会带着那半本改动过的册子随他拜访端王府,只要他顺利升迁,采矿之事可以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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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宋以同与穆可凡时常相约聚会,平日里或在家读书论政、或出外习武练功,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合拍。知己难寻,通过多次的接触,他们都发现了对方身上的难能可贵之处,于是更加珍视这份友谊,一个月下来,两个人便亲如兄弟、密不可分。
这日,宋以同又一次邀穆可凡前来端王府做客,两个人谈着话,就说到了选聘官员一事。
通过进一步的深谈,宋以同发现穆可凡的择贤理念竟与程未晞惊人地相似。
“凡有才能者,不分身份背景、不论履历深浅,甚至可以不限性别、年龄,都可以入仕。但一定要加强对官员的约束和管理,可以缩短任期,严明奖惩制度,提升官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无作为者、贪腐者必须及时清理。”
宋以同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拿出几页纸递到他手上,道:“你的才能已有用武之地了。”
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检验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结果收获了一个良师益友。如今再也没有顾虑,可以放手去做了。
穆可凡的目光快速扫过几页文字,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案子竟与自己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而且更大胆、更具灵活性。
“公子可是要我参加官员选拔考试?”
“不,”宋以同目光炯炯,“我是请你做这次官员选拔考试的组织执行官。”
听到宋以同如此说,穆可凡吃惊之余,也稍觉不妥。他虽年少气盛,却也极为谨慎,于是垂下目光思索了一时,并没有马上回答。
宋以同道:“岭南目前的境况你也看到了,即便父亲火眼金睛,众多事务缠身之下也难看遍所有贤能之人。人才难求,只有尽快让合适的人各司其职,才能解了岭南今时之困。”
关于穆可凡其人,宋以同已经向他父亲多次提及,也表达了希望重用之意。宋云昭同样求贤若渴,与穆可凡几番接触之后,也对他颇为赞赏。
穆可凡抬起眼眸,向宋以同问道:“此事你可能做得主?”
“能。”宋以同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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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天之后,岭南州要举办官员聘任考试、广罗天下人才的消息如同一道惊天之雷在岭南全州炸响。
许多身怀本领却一直苦于没有门路的人看到了施展抱负的希望。一时之间,整个岭南州前所未有的热闹鲜活起来。消息发布的第一日,便有成百上千人涌入了岭南州府。
穆可凡虽年少资历浅,却头脑冷静,对事情的预判力极强,将报名、命题、考试、录取等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
然而,这件事却惹恼了岭南保守一派的官员。
“胡闹!”
在每十日一次的岭南官员的议政会上,盐课盐运使汪从真怒道。
这个劳什子的“选拔聘任考试”,简直是在挖他们心头的血肉。
“这个口子一开,岭南的官员队伍就全都被搅乱了!咱们都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正经的有功名在身,哪个不是数年寒窗苦读、兢兢业业地熬上来的?岭南的官职缺口这样大,岂是随便某些个乡野匹夫、无知妇孺就能填补上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等这些人将岭南搅成一池浑水,到时悔之晚矣!”
汪从真义愤填膺,说得额头青筋暴起。
财政使司沈頔对此事也极为不满,道:“一个三、四岁的黄口小儿,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世面都没见过多少,能懂得什么?竟敢办这样的大事!端王也太纵着那娃娃了!怎能如此混闹!”
这番话得到了好几位官员的响应附和,议政厅中嘈杂一片。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本次的选拔聘任考试触及了这些官员的自身利益。岭南官场一旦大换水,还哪里有他们的立足之处?
水事防务官海央撇了一下嘴角,轻蔑地看着沈頔道:“你这话,等一会儿敢在端王爷面前说吗?”
沈頔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如何不敢?我今日必在端王面前谏言!”
不多时,宋云昭大步流星地走入议政厅,厅中的官员顿时鸦雀无声,迅速整理好队形站定自己的位置。
宋云昭坐于厅内的尊位之上,一句废话都没有,开首便说:“岭南州西部的群山地势险要,是难得的战略高地,对西可防突厥,对南可抗交趾。本王打算在此处建立军事据点,诸位意下如何?”
钟治平的冷汗刷地流下来。
那里可是七条矿脉的所在之处啊!如今竟要建立军事据点?这可如何是好?
他极力保持着镇定,双腿却忍不住地发抖。
不仅是钟治平,刚才还义愤填膺抨击选拔聘任制度的沈頔和汪从真等人也方寸大乱。
端王问他们可否建立军事据点,他们该如何回答?说不妥、决不能?简直是笑话!
他们战战兢兢地屏住呼吸,并不敢发一言。
“廉思齐,你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