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岭南微风习习,带着丝丝凉意。这风从南方的海上缓缓吹来,在半路上就被高山和密林滤掉了一半的湿气,润润的闯进呼吸中,沁人心脾。
随着气候恢复常态,炼狱一般闷热的冬季,真的离开了。
府城中、小镇上、村庄里,高高低低的房子成片成片的站了起来,无论是远看还是近看,它们都好似披着铠甲的勇士,根骨坚韧、肌体强壮,给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冬去春来,历时三个月,人们看到了一座废城的起死回生。
西郊的旷野生机勃勃,唐星雅在魏夕尧的指导下学习骑马。
“你快放开缰绳!我自己可以!”唐星雅对魏夕尧大声喊道。原野上溯风迎面,吹起了她厚厚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来。她的一双大眼微眯着,而从中闪现的目光却尤为果决倔强。
这该死的魏夕尧,都练半天了还不让她自己骑马飞奔,这样慢腾腾地拉着马儿的缰绳走,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骑马啊?
不管了!你不是不让我快吗?我偏要快给你看!本小姐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还怎么追得上自己的偶像未晞姐姐?
她想到这里,猛地从魏夕尧手中一把夺过缰绳,手里的鞭子一扬,不轻不重地打在马儿身上。
“驾!”
马儿受了惊吓,一个激灵就飞窜出去。
魏夕尧前一秒还美滋滋地享受着他和星星小美女的浪漫时光呢,看她鼓着嘴巴嗔怒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没想到下一秒就被夺了缰绳,那可爱的人儿就像利箭一样“咻”地窜出去了,他登时就吓了个肝儿颤。
这祖宗!
不得了了!
“星星!星星!抓紧缰绳!坐稳了!哎呀!小心!”
“星星!慢一点!等等我!”
魏夕尧一路叫喊一路跟着那匹异常欢脱的马儿飞奔,眼见着那匹马的影子越来越小,他急忙施展轻功跟上,急得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星星!我的小祖宗啊!”
只见唐星雅在马背上被颠得摇摇晃晃,身子一会儿往左边斜,一会儿往右边倾,看上去特别惊险。然而才跑出去几百米,她就抓到了要领,开始稳稳当当地驾驭住身下的马,不多时就跟着马儿奔跑的节奏嗨起来,玩儿得不亦乐乎,一张明媚的笑颜迎风绽放,欢快的笑声回荡在这片旷野上,简直美颠儿了!
魏夕尧追上她的步伐,她转过头望向他,那抹灿烂的、肆意开怀的笑容如同一朵阳光下的向日葵盛开在他的心上。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欢喜如浪潮般直扑在他的脸上,冲得人忘乎所以。
这个小小的女子,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扎根了。
唐星雅轻拉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她扬起下巴得意地对魏夕尧笑道:“怎么样?我骑得不错吧!是不是特别有天赋?”
魏夕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那是自然。”
“你刚才还死命拉着我呢,像我这样的天才美少女,怎么可能会摔下来。”唐星雅颇有几分沾沾自喜,此时乐得眉开眼笑的,抓住这个机会自吹自擂起来。她圆圆的脸蛋上浮起两个小酒窝,眼睛弯弯,眉飞色舞,说话间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魏夕尧不由得看痴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是担心你。”
唐星雅脸颊一红,带有几分羞涩地对他笑了笑,笑得特别温柔,也不再逞能,只看着前面的路。魏夕尧重新拉住马儿的缰绳,与唐星雅迎风漫步,他不时地转头回望她,看到风儿吹起她及肩的秀发,而他们身后,便是从容的落霞。
城西南的红营军驻地,宽阔的练武场上,宋以同正在展现自己所学的功夫。到目前为止,他只跟随程未晞学了几种近身格斗术,虽然进步惊人,但毕竟人小力量也弱,还不足以战胜成年对手。
练武场上早围了一圈的兵,他们看着宋以同的一招一式,觉得这小公子确实非常用心。宋以同已经连续一个月在此练功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打动红营军的统帅——章如荆,好让他收自己为徒。
他这份坚定的决心和毅力让人颇为动容,大家看在眼里,都十分钦佩和感动,这样的徒弟,谁见了不得恨不得立刻收下啊!然而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宋以同心目中的师父——章如荆。
章如荆已经观察了这孩子一个月。
宋以同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但他有个规矩,就是从来不收徒。理由很简单,就是嫌教徒弟太麻烦,没有为人师的意愿。
但是宋以同这一个月来的坚持确实打动了他,让他这个从前只愿意带兵的人竟也动起了收徒的心思。眼看着练武场上的孩子挥汗如雨,每日晒得越来越黑,他终究是舍不得了。
罢了!就收一个徒弟吧!此生只此一个,就他了。
“公子!”他对宋以同道。
宋以同忙收了招式,跑到他面前来,欢喜地道:“师父还是别叫我公子了,叫我以同吧!师父叫以同何事?”
这孩子,“师父”叫得倒快。
章如荆将那把从不离身的长鞭从腰间解下来,递到宋以同手上,笑道:“你站在这里挥鞭,三鞭之内,如果能将那棵树上的沙果打下一个来,我就做你的师父。”
宋以同转头望向十米开外的那棵树,只见树上只零零星星的结了几个沙果,还特别小,藏在叶子后面,不仔细去瞧根本看不见。
一旁看热闹的士兵们都替他捏着一把汗——这也太难了吧!
不说那棵树有多远、果子有多小,单说这把大蛇一般粗重的鞭子,就连普通成年人都难以挥得动,更别说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没用过鞭子的人自然不知道技巧,岂是随意挥几下就能打中目标的?
这考验也太强人所难了。
再看宋以同,只见他稚嫩的小脸露出几分坚毅,他扎稳脚步,将鞭子舒展开来,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目光在鞭子和沙果之间转动,似乎在计算距离和要使出的力量。
章如荆看着他,但笑不语。
宋以同深吸一口气,看准目标,做好了挥鞭的准备。
第一鞭,鞭子甩出去只出动了一半的长度,前端的一半甚至还没有舒展开,打着回环直接落在地面上,“嗡”地一下,震得他的手臂生疼。
这样的力度,他竟然连鞭子都没有甩成功。
场中的人们开始紧张起来,大家紧盯着宋以同那小小的身影,在心中默默地为他着急。
“啪!”
第二鞭响起。那修长的鞭子在空中舞动起来,打了个回旋,而后毫不留情地打在宋以同娇嫩的小脸上。
“啊!”周围一阵抽气声响起,章如荆急忙走过去紧张地查看他的伤势,只见宋以同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好在刚才那一下力道不大,并没有出血,但半张脸还是高高的肿起来了。
“公子,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帐中医治。”章如荆皱着眉心疼地道。这么小的孩子,挨了这一下鞭子,多么让人心疼啊!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考虑不周,收徒便收徒,何必为难孩子?
宋以同却像没事人一样,摇摇头道:“还有最后一鞭,这次我一定能做到。”他丝毫没有在意脸上的伤,脸都肿成那样了,他刚才也仅是皱了一下眉头。
章如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禁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他退到一旁,看着他打出第三鞭。
“啪!”
这一鞭出去,可谓快、狠、准,一个小沙果随着鞭梢的到达应声而落,满场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
“公子真是厉害!”
“公子好样的!”
宋以同回手收回鞭子,灿笑着快步走到章如荆身前,双手将鞭子举过头顶,对着章如荆深深一拜,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豪:“师父!”
章如荆朗声大笑着,一把将宋以同扛上肩头,“好徒儿,师父这辈子值啦!走!师父给你擦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