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昭大吃一惊——薛神医如何得知自己手握号令十万重兵的狼玺?难道他还了解更多的事情?此事大大不妙,狼玺号令的十万重兵根本不是朝廷正规军队,而是他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行踪甚为隐蔽,由青一阁统帅调遣。他既知道狼玺,是否已经查到青一阁?
虽然心里吃惊,但他脸上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表露出来。他镇定地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狼玺是何物,但你既这样说,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千山虽然是我得力的手下,但身份低微,与你说的宝物毫无关系,如果不是他多次救我于水火,此行我根本不会来。换句话说,千山还没有重要到可以作为你口中狼玺的交换条件,况且,你想要的东西,我没有。你找错人了。”
他想,千山向来谨慎行事,青一阁不太可能暴露,可能是薛神医听到什么风声,来这里试探自己。
果然,薛神医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疑惑神情。宋云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没有估计错误。
薛神医暗中思忖,狼玺是他无意间捕风捉影听来的,也不一定真有这东西,这次只是来试探的。他老谋深算,心想,如果真有狼玺,那跟朝中几位大人物必有关联。他见端王说得极为认真,不像是在说谎,况且狼玺是很敏感的东西,谁也不知其来历和背后的力量,多说恐怕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便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但想让我出手救人,没那么容易!端王不妨接我几招,要是还有命出去,我再救人不迟!”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形一动,长袖翻飞,瞬时,几十玫暗器向宋云昭包抄而来。那是碗口大小的金属圆盘,圆盘外围已被磨成一圈利刃,眨眼就到了宋云昭身前。宋云昭虽然无可防身且行动不便,但反应很快,他迅速抄起桌上的茶壶,手影以一种难以让人捕捉到的速度挥动,电光火石间,暗器纷纷应声而落。
薛神医破窗而出,用脚点水几步跃到十几米开外的一艘船上,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哈哈!端王果然好身手,老夫佩服,这就去救人,先走一步!”
这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那艘船上一跃而出,迅速上了宋云昭的船,他一进船舱,就急切地问:“王爷,您没事吧?”
“雁北……”宋云昭脸色苍白,移开了挡在腹部的宽大袖子,露出一个不小的伤口,鲜血正不停地涌出来。
雁北倒抽一口凉气,一步窜到他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衫按压住他的伤口。这时,船突然倾斜了,雁北一看,船底不知何时被凿穿一个大洞,估计不出半刻,这艘船就要沉了。
“这个混蛋薛神医!”雁北一边骂,一边跑出船舱看周围的船。刚才自己所在的船已经被薛混蛋开远了,雁北一眼就看到旁边程未晞的船,正想说话,就见程未晞从船舱出来,对雁北说:“快上船!”
雁北见她面生,难免心生警惕,有些犹豫。程未晞着急地说:“我不是坏人,快接你家主子过来,再过一会儿你们的船就沉了!”雁北一想,也只能如此,就算他功夫再好,也不会水上漂,这个湖太大了,靠轻功绝对坚持不到岸边,于是他利落地将宋云昭背起,送到程未晞的船上。
程未晞第一眼见到宋云昭,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眉头紧锁,深邃的目光此时稍显疲惫,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惨白的唇色和坚毅的下巴。他身上没有被衣物遮挡的地方有着可怕的烧伤疤痕。他双腿不便,无法自己行走,程未晞判断他腿上的肌肉已经有轻微的萎缩症状,但从身形上看,他受伤前应该有着很健硕的身材。虽然伤成这个样子,他身上依然透着一种无法被模仿的苍鹰一样的霸气、狼一样的斗争精神与领袖气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折服。
不知道为什么,程未晞看着他,总觉得他身上带着一种孤独和苍凉的感觉,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在程未晞看来,这种感觉极为强烈。二十岁的年纪,正值男人最好的青春年华,他本该意气风发,却因为经受了太多磨难而要面对很多艰难的境地。
程未晞有些发呆,待目光落到他殷红的伤口,才倏然反应过来,忙过去查看。伤口不算太深,但失血过多,她从身上找出一瓶止血的药粉,递给雁北,“这是止血的药,直接洒在伤口上。”
雁北接过药,不敢随意给宋云昭用。这时,宋云昭开口说:“没关系,给我上药吧!多谢公子相助。”他沉静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落到程未晞眸光中,程未晞在那一瞬间有些失神。
她说:“我是大夫,如果王爷信得过我,我这就给王爷包扎伤口。”
雁北仍有些迟疑,而宋云昭看着她诚挚的目光,毫不迟疑地说道:“那就有劳了。”
程未晞仔细一看,虽然失了一些血,但也不算特别严重,只是需要缝合,可惜自己没有带缝合工具,只有一些纱布,只能先给他止血,上好药之后,她又用纱布把伤口仔细包起来。这样的伤,一定很疼,但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见此人平时是怎样的隐忍。或许他已经习惯了吧!她处理完之后,嘱咐雁北回去请大夫换干净的纱布,又把剩下的药交给他,告诉他用法用量。
宋云昭精神恢复一些,对程未晞说道:“这次本王遇险,多亏公子相救,本王感激不尽。”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论之前公子听到了什么,请不要外传,最好是忘记。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中有几分警告,程未晞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就说:“请王爷放心,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云昭不再多说什么,垂目安坐。然而,他平静无澜的目光下,却掩盖了无数激荡翻涌的复杂的感情。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眼睛;而她,果然已经认不出他的脸。
雁北不明白,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轻易信任别人的端王爷,会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
船行至岸边,雁北扶着宋云昭上了马车,程未晞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站在湖边久久没有离开。
她的心,就像此时的湖面一样,在风中悄悄地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