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清清起身走向中间缓缓进来的女子,据她猜测,这应当是她如今的母亲——皇后慕氏。
慕静雪不愧为一国之母,六宫之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份优雅端庄,一身紫华蹙金广绫凤越牡丹鸢尾长裙雍容华贵,略施薄粉,纵使已年过四十,稍显乏态,却并未年老色衰,她容颜依旧,眉眼处仍隐约看得出她当年的风华绝代。
佟清清正愁应当如何应付时,皇后慕静雪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佟清清的双手,和蔼地笑了笑,问道:“身子可大好了?”
佟清清正欲答话,却感觉一片眩晕,眼前一黑,四肢竟无力地跌倒在地,幸亏的时候在旁的宫女眼疾手快,且离美人塌也不远,佟清清这才没有摔得太严重。
慕静雪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转头吩咐身边的苏玉姑姑去传唤太医,又叫挽琴月盈几个人合力把佟清清轻缓地移到了床上,几人小心安置好,这才放下了帘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皇后慕氏皱眉看着她们,有些不满道:“本宫不是叫你们好生照料公主吗?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如今动不动就昏倒了?”
挽琴四人忙跪了下来,只低首谦卑磕头道:“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慕静雪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你们下去吧。”
“谢娘娘!奴婢告退。”
几人在出门时遇见了领着太医回来的苏玉姑姑,相互微笑问安之后,苏玉在前先走一步去正厅回了皇后的话:“娘娘,郑太医来了。”
“叫他去内屋给公主好生瞧瞧。”慕静雪微合着眼,想是已经累了。
苏玉也是身边的老人了,看出皇后的乏态,只俯身道:“是。”随后带着郑太医去给佟清清请脉。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佟清清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在昏迷中也紧皱着眉,因为她感觉脑部一阵阵抽搐地疼。
佟清清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眼前忽的出现一幅幅画面,或快速闪动,或悬浮放映。佟清清仔细看了看,这全部是佟清城之前的记忆,从她出生到昏迷,一一都详细地记载了。
佟清清确认完毕,一边一目十行地观看,一边在琢磨着原因。
那条链子……想起之前紫瑛链子发出的微弱红光,她便大胆猜测,或许是因为佟清城本身对于亲生母亲的一种血缘关系,在她看到慕静雪之后,出于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加之这条链子所得的某种契机,使佟清城的全部记忆都出现在佟清清的脑海里。
不管如何,对于佟清清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她看到了佟清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寂寞,她的欢愉……不得不承认,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是真正的貌婉心娴,不仅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还熟读诗词歌赋。
至于皇甫彻这个人她寻了许久才知道一点点信息。皇甫彻,南庆战神,十九岁便封号宣王,二十岁官拜南庆第一尊国将军。英年才俊,清风俊逸,是多少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
这么说起来,佟清城身为韦国的深宫公主,她与皇甫彻应当是毫无交集的。
佟清清在看之后不由得有些担忧,她对这些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又如何扮演那个才艺双全的佟清城?
在这些信息中,佟清清却是想不清楚一件事情。据她所之,这韦国皇后,也就是佟清城母后慕氏,当年是以南庆和亲公主嫁于韦国皇帝的,而这兵临城下的正是新继位的南庆皇帝御驾亲征。按理说这身为亲家的两国,不应该是永结秦晋之好,互相扶持吗,怎么就打起来了?
佟清清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天空一片灰沉,狂风卷积着乌云,窗外的树被摇地沙沙作响。
她起身,却发现有一些窸窸窣窣地谈话声。好奇心使她轻步绕到屏风后,隐约间看着两个人影,对视坐在沉香圆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糕点酒水。
一个是皇后慕静雪,另一个……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应当是佟清城父皇,韦国皇帝——佟游昊。
“清城的身体可还好?”皇帝的声音布满了沧桑感,却浑厚有力,身为父亲,佟游昊还是很尽责地询问。
慕静雪斟了一杯酒,低垂着眼睑,淡淡道:“太医说已没有大碍了。”
不知为何,佟清清总感觉慕静雪对于她这个亲生女儿,虽称不上漠不关心,但在她的记忆里,慕静雪从未表现出一个母亲对她这个女儿的宠爱,反而事事严刻,而且总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哦,那就好,还是要多加休息的。”佟游昊对于慕静雪的冷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两人接着陷入一片沉默……
“我……”“你……”
良久,两人突然不不约而同地出声,僵局没有被打破,反而更加尴尬。
佟游昊和悦地笑了笑,对慕静雪很温和道:“还是你先说吧。”
“……对不起……”慕静雪终于抬起了头,佟游昊看见了她通红的眼中强忍着的泪花,怜惜道:“说什么傻话……”
“你先听我说完……”慕静雪从袖里掏出一方丝帕,拭了拭眼泪,抬起头望着眼前有些苍老的男人,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我……”
“我都知道。”佟游昊抿嘴牵强地笑了笑,眼睛里满是落寞,“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知道……”
“为什么?!”慕静雪低呼一声,有些痛苦和不可置信,泪水再次抑制不住,声音颤抖问道:“你…你都知道!”
“是。”佟游昊反而显得异常镇定,道:“从你踏进宫殿的冷面相对,到之后的强颜欢笑,我每天都在想办法让你真正开心。你能进入紫宸殿翻阅奏折获取军情,在宫中自由出入飞鸽传书,三年前参奏一干重臣……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又不是我允许的。”
“呵……”慕静雪笑的极尽苍凉,听了眼前陪了她十多年的男人,她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声音不知觉有些变的尖锐:“你都知道了……那为什么不阻止我!只要你一声令下,将我禁足于凤宁宫,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我不会把国事告知父皇,我也不会……不会残害朝中忠良……韦国……也不会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