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告诉我它并不完整。
我总是无法捉摸长老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有槿轩。
我时常难过不再只是因为自己,无法理解长老对我百般疼爱对槿轩可谓苛刻。每当她学习新的法术时,我都会在一旁望着她。有一次,她额头上的印记在她施展某项法术时闪闪发光,我说很美,可她告诉我这结印会伴随她直至死亡,突然就觉得胸口硬生生地吃疼了,像被冰刃划过一样,一种带着冰冷的疼。记起在人界看到大片大片的红叶疯狂地往下坠时,心情也是这样,可那时,我们正在等待天明。
久置的微笑延续天边,勾勒出一种宿命的模样,我,将终身受到流放。
天宇戒,是深深地镶进我骨肉里纯粹的黑。有一次,我无意识地探索自己的身体,发现体内潜藏有炽盛的黑暗,一瞬间它似乎也发现自己被探查了,慌乱得四处逃窜,最后有一道浑浊的黑色妖艳从右眼溢出,我惊恐地以为自己即将死去,脱离瞳仁黑艳高速地环绕我左手粗狂的拇指,最后镶进我的骨血里,我惊呆了。
“我,至高无上的主人啊!您,将主宰一切!”
天宇戒,恍惚听到这就是它本该固有的名字,新赋予我的力量。
走到凡世的尽头,突然有种不舍,我知道我爱上了这里的夜空跟暖风,我喜欢宁静的夜晚和纯净的黑夜,或者说我习惯了站在高高的山顶仰望星辰,让风温柔地灌满我同长老、槿轩的灰白长袍,我希望回过头永远能见到长老苍白的双鬓跟厚实的络腮胡,还有槿轩如瀑布的红发,流满背肩的漂亮模样。
路径人界花掉整整三年的时光。这其中,夏天成了印象中最深刻的季节,除此之外还有冬天,富人和穷人都习惯性抱怨的两个季节。真正意义上汗水记录的夏天只有大多数穷人们能够体会,可他们表示厌倦;而富人,没有夏天,所以他们表示抗议——夏天过得太快。
春天,富人们忙着举杯和叹气的季节,穷人们开始忙碌的季节。
秋天,看红叶下坠的季节。
一路向北又过了很久很久,我记得我们又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方踏上这片灼热的土地,第二站——朱红色的沙丘。长老告诉我们从踏离尘世至今已过两百年,我们又整整走了两百年。
我始终相信这片灼热的沙丘有专属于自己的性格和气质。也许是旅途的疲劳让人容易产生幻觉吧,我仿佛又再一次听到控诉,距离上回路径的尘世——钢筋水泥的控诉相差刚好两百年的时光。可这回的苦主,却是远方高耸凌厉的城池。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在面面相觑地彼此张望,不断重复那样同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要被建造出来?又为什么要背负繁华与庸俗的名号?”
“安静”这个词用来形容槿轩是再好不过了的,她的声音很温暖很好听,是我一直寻找用来充当梦里读白的声音。我一度以为槿轩是那种高兴不会大声欢笑,难过不会抱头痛哭的女子。永远给人一种安静的格调。以至于当槿轩突然放肆欢笑的时候,我着实被吓到了。
那是刚踏上这片土地的炎热午后,太阳火辣辣的烤着这片朱红色的天地。她踩着一堆乱石爬上上头一块稍大一点的巨石上,眺望远方突然放肆的欢笑,笑声响彻这片灼热的天地,我讶异地凝视她盈绿色的瞳仁渐渐注满的泪水和忧伤,滴答、滴答、滴答,湿透了底下一方朱红沙丘。
我坚持槿轩的红发是世上最纯粹的红。长老指向远方凌厉的城池大声地让我听着!
“摩卡!我卑微的孩子!那固锁的城池,有你善良的方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槿轩哭泣。
每每看到落日和夕阳朝城池方向潮起又坠下,我开始知道这片天地也秉持它自己独特的规律,圣神不受侵犯的文化在这片领域铺天盖地,我愿意相信这是个崇尚信仰的种族,因为他们同样顶着火红色的头发。——这里是火族的故乡。
“卡,我亲爱的孩子,请你告诉我,你会善良地活下去的,对吗?”
“是的,我会活下去,我美丽的祭司。”
我叫槿轩,一个不受祝福的孩子。很小,我就被遗弃在遗忘者的故乡,也就是摩卡所说的方向,北国的尽头——亡灵之都——烟花城。
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我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活下去的法则。成年后我开始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我知道那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那里,内心灵魂的挣扎与呐喊坚定了我重回故乡的决心。
“我亲爱的妹妹,还会再回来吗?”
“颜,我忧伤的哥哥,我会怀念你的。”
“我的妹妹啊!我能再见到你吗?”
“只要我还活着。”
最后一幕是别离悠扬的笛声,黑风肆虐着孤独的背影,脂雀归隐日落的方向,暖雨和苍鸟上演不期而至。我开始缅怀,埋葬我仓皇童年跟青春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