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小声地告诉我们:“麦城的一小支护卫队已经成功潜入烟花城内,其余的现在正驻在‘失落的守望’边缘,由父王带领。”想必麦城城主——那个古怪的老头子铁定是费了不少口舌才劝得下让他女儿同意他亲自领兵的吧,毕竟老头子年事真的已高。
算不上明媚的晴朗早晨。胡乱刮过头顶的彻骨黑风,徒劳地打翻在白得泛青的云朵之上。
日子活得消沉。像皮肤下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红色疙瘩,害怕它终有一天会因为过敏而昭示天下。“摩卡,父王有了危险!”银的表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状,泪水大股大股地涌出泪腺。“摩卡,我们该立即做点什么!”洛曦的说才真正让我脑子清醒。
眼睛还是酸得很。
第二次见到那个老者的时候我就认出他。银附耳说:“他是凯葬尔地宫铁血卫兵的统帅。”
额头上皱纹像是熨烫过了一般,和面容消瘦的脸跟深深凹陷的瞳孔极不对称。
泛青的云在头上翻滚,愤世嫉俗般变化姿态,很薄的,厚厚的,阴郁的,热络的,总之都是没法憧憬得起来的梦想。
风打在身上觉得挺悲凉。
洛曦呼啦地扯着嗓子问:“老头子,您都这把老骨头了,还亲自上阵啊!”气氛显然没有得到丝毫松懈,我也是第一回听到老头子如此神情严肃地说:“年轻的医师,谢谢你。”
银换了身较精致的铠甲,多了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冷艳。“不会更糟糕,情况对我们十分不利。这是个绝谷,两边是没有弧度的万丈峭壁,后面是死路,爬上去已经很不现实。”银一点点的分析,年轻的医师望着她出了神。
“他们不会强攻,我们如今无路可退,卫兵们势必会抱着鱼死网破跟他们拼命。”老头子表情还是麦城里看不到的严肃,“没必要,他们也伤不起。”
“瓦洛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瓦洛?”
“摩卡,就是谷口见到的那个面容消瘦的老者。”洛曦沉淀了眼底的饱满酸胀后说。
“杀死火族年轻气盛的王,也是他吗?”我问。
银点了点头。
老头子望着我的瞳孔里全是无法释然的酸楚。“摩卡,可别小看那老家伙,他可是亡灵氏族曾经令对手闻风丧胆的三大将领之一。”
“三大将领?”
“这方面洛曦应该很清楚吧。”老头子扭头看向年轻的医师。
“瓦洛,吕,库克,促成了亡灵最鼎盛时期的三人功不可没。”年轻的医师改变了口吻,“再后来,三将中的两人——吕和库克,在‘后劫纪’即将画上宣告结束的休止符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老头子戳了戳脸部绷紧的肌肉,从鼻腔中长长输了口气。“这次不是个意外,凯葬尔地宫十分确定我们在这儿。”
然后他又望了眼我同洛曦,“直到瓦洛领兵来的前一晚。我才惊讶地察觉一个落满络腮胡的亡灵一直关注这里,总在夜晚和白昼交替之时放肆地欢笑。”老头子又顿了顿说,“我知道他是谁。”
“洛曦。”我说。
年轻的医师望着我并没说话。“我知道会是他。”独自在心里重复。因为这里是“失落的守望”。
每一片厚厚的云层似乎都有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以至于它需要眼泪时能顺利感伤起来。
“他们是想把我们活活地困死在这里!”“我们的食物也不多了。”“该死!还不如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或许还有希望。”
卫兵们表现出了恐慌,不耐,气愤,还有很多很多凌驾于悲伤上的东西。麦城有等着他们回家的亲人。
“老头子!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洛曦眼看着卫兵日益消沉。
“父王!”银也开始着急。
老头子此刻却平静地望着我问:“摩卡,我亲爱的孩子。麦城还会回到以前那样的,对吗?”一瞬间把我搅糊涂了,仿佛我就是一个救世主般。
内心积攒的难过足够吞没庞大的雨水浇透过的世界。
“我是一个鬼卒,丰都城下的微小生灵,我附属的世界黑白交替,终不见光。”当我醒来的时候,一个声音说着,我就这么记着。
这些我都还记得。
那么,我所竭力要忘记的又会是什么?
弱不禁风的狭隘忧伤?还是不堪重负的沉重命运?
头疼得快要裂开。
洛曦说,这个山谷是他小时候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