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日子搅得我整日忧心忡忡,我知道他们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手。有一次,他们气呼呼地跑回来告诉我:就在刚才,一个年轻的孩子从悬崖上掉了下来,摔死了。
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与悲喜无关。
洛曦示意它继续说下去。风凌厉地从悬崖峭壁下爬上来,翻滚它红翼羽毛的同时鼓胀我灰白裹身的长袍,洛曦紧皱着眉,表情凝重的等待它继续。
长长输了口气。
有些事情还是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即使在这之前你就已经能断定它会发生,内心里仍是拒绝的。
伤口渐渐变浅,血色木棉也变得不再那样鲜艳。所以那天就来了,很多居民还是一如往常早早出了城外,夜里会带回很多很多的木棉花。直到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诡异跟黑幕第一次有了交集,他们开始向我隐瞒并且蠢蠢欲动。
我第一场难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风冷冷地钻进表层肌肤,轰鸣地扎在内心最平穷、柔软的深处,只是后来做梦也没想到它会持续得那么悠长,那么深远。
事实上,我亲手消减了那群居民,当亡灵女孩歇斯底里地对我吼:“血色木棉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为了摘到足够的木棉花,很早以前就不仅仅在城外寻找,险恶的峡谷,陡峭的悬崖,荒凉的戈壁,即使因此会失去生命,你能明白这都是为了什么吗!”
她褐色的瞳仁极具渴望地闪着泪花。
巨大的轰鸣声好似从脑壳里快要炸开了,连同生命本身也显得微不足道。而在冷漠和惨烈迅速占领的高地上,红彤彤的木棉变得不再温暖和繁茂,像是披上了冷色调的锦罗绸缎。
“孩子,你们早就知道我是魔帝的臣民?”
“是的。”
“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绝不!”她谨慎地说着仿佛演练过无数遍的话。
哑口无言后有着更深的悲伤,它们渐渐丢盔弃甲,它们渐渐陷入荒凉,它们渐渐像蚂蚁般整齐的爬过心脏,内心里却不再筑得起一面城墙。
“请你继续说下去!”我几乎央求。
洛曦走过来拍着我肩膀。
“摩卡,我会继续告诉你,可关于‘善良’,你必须自己体会。”
洛曦看得出现在的摩卡脑子里一片混乱,稚嫩的思想又一次仿佛遭到了灭顶之灾,可摩卡必须经受住这一切,对他而言思想上的洗礼。
“摩卡,请你善良地.”
当我将那个亡灵女孩陷入沉睡后其实是不希望她再次醒来的,曾经无数次带她飞过的黑夜与白昼,如今让我恐慌,不再只是好与坏,黑与白的区别而已。我发誓要让这片土地回到当初红色如海的时期,并相信秉持“珍惜”的木棉一定能脱下冰蓝色的寒冷外衣,重新回到幸福呼吸的年代。这并非狂妄和异想天开。
干燥的晨曦在步履阑珊的到来前结束了黑暗热潮,而滚烫的泪水成了不断切换温馨画面的润滑剂,以灰蒙蒙为代价,就这样下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销声匿迹,再没返回过故乡,人们甚至开始忘却它久负盛名的形象。
“我是极地使者——克莱德恩。”仿佛久久的停留在广袤的苍穹中的背景读白。
洛曦直到听完整个故事后依然神色紧张,而悬崖边上的庞大苍鸟,或者说是克莱德恩,一个好似来自孤独的黑色的鬼,我能感觉到它的种种难过,却至始至终无法理解。
那些它身后的白色的鬼,是否有一天会扭过头来微笑。
微微肿胀的伤口像蘸满了水的海绵,颤抖地流出从未有过的辛辣液体。我相信它就是幻瞳——年轻的祭司要我寻找的“哭泣”。
讲述是一件漫长而艰辛的工作,过程中克莱德恩几经沉默,沉没,没入了一个人的小小海域,提升着海平面。巨大的海浪夹杂着底气十足的海的啸声,从心底不知名的地方扬帆起航,最终被早已筑好的坚固城墙挡在喉咙深处,发不出一丝丝声响。
事实并没有那么糟,因为至少巨大的海浪得以幸免,当它穿过狭长而黑暗的隧道,荣获新生般见到光明时,请相信它已经被一再地洗涤同升温。
就这样,下起了暖雨吧。
洛曦说:“我们无法仅凭想象力去揣摩和窥探一个尚未亲身经历过的世界。”
那些死去的善良亡灵们,站在末日的守望上,俯视坦荡如砥的荒原,白光在他们眼眸里积累出神秘而晦暗的隐喻,单调的,静谧的,那是一种关于生命的悲凉。
装点出末世的花蕾。
风触摸着肩膀和最柔软的心脏。“摩卡,我只能告诉你,关于‘善良’,你必须自己体会。”话音刚完,空中盘旋的红翼苍鸟衔着明晃暖光,从四面八方组成一面菱形状的镜像,里头是一大片务实的素雅麦田。
风拉着它们倒向一个方向,在这个时常被麦梗割伤的国度,沮丧,虚假,金钱,诱惑,从来都是不曾存在的。
与幻瞳跟洛曦相识的地方。麦城,我希望用另一番语言将它描述,用力地把内心沉甸甸的感觉释放出来。它算得上是我所见过对生命最坦诚的地方,每一粒种子或许没有获得足够长成的光亮和温度,它们亦会竭尽全力放手一搏,即使滚烫的石子最终吞噬它们温暖如潮汐的梦,风还是会在有人将它挖出来的瞬间清洗出一道道突兀如匕首的分明轮廓。
大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它是公正的,它是光明的。
镜像里仿佛是我曾经走过的麦田,一个心绪如苔藓的少年蹲在麦梗旁,风吹出金黄色的弧度,婉转的散出迷人的忧郁气息,在走不出的圆圈里暗中倔强地坚持。
可接下来切到的画面却毫不留情地将温馨打破。
为数不多的火族,努力翻滚着猩红眼皮下的泪水,涩涩地流了进麦田。画面安静得吓人。而那麦梗旁的少年正是火族年轻气盛的王,他低着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发现满手都是湿漉漉的水。火族已经没了斗志,完全一副羔羊待宰前的惨状,而朴实的麦城城民,又能已何种力量去与亡灵凶狠的大军抗衡。
败走的火族拒绝接受麦城救助,他们知道这样只会给朴实的城民带来灭顶之灾。谁都明白,与世界共生的黑暗或许美得让人窒息,或许遥远得无法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