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族年轻的王倾尽全力释放足以燃至天际的灼热之炎时,幻瞳解封了一直握在手中的神杖。
某个满怀城府的夜里,苦笑着询问过关于你的法杖,干嘛把它包裹起来。你摸着粗糙的格子布说喜欢它如今的样子,或许我不该再问下去,你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冷漠。突然,你揪着我的长袍告诉我说,你同情那些生活在大大小小的方格中的生灵,四四方方的格子禁锢了太多寻找光明的眼睛。很多时候望着方格中的他们,想着他们是否也正同样在看着方格中的自己。
艳丽无比的夕阳在收拢最后几道明亮后,天色渐渐暗淡。幻瞳骨灰色的神杖名为“沽星”,传说能操纵黑夜跟星系,任意改变流星轨迹,甚至是那个洁净时代唯一能弹劾至高无上的仁慈之父的法杖,后来的人将“沽星”等同于“神杖”。
长老留下的“星矢”也算是上好的法杖了,极致的纯白是我向往的色彩,梦里最美好的底色。却敌不过“沽星”,它以它锐不可当的攻势渲染了这片天地,这一季,足下深褐色的土地。
稚嫩的思想仿佛遭到了灭顶之灾,我终于理解什么叫“把持不定”,长老说过我是一个把持不定的孩子,那时还以为是对我的一种赞美,如今想起真是无地自容的难过。
年轻的祭司——幻瞳用沽星从火族年轻的王手里救回了洛曦,所以此刻我们在逃亡。战乱中失掉主人的战马眼神游离,自然成了我们义无反顾向前奔跑的工具,随后,无数身影同鲜血川流不息地往后倒。
黑风扑扑地吹过脸颊,带走了仅存的温度。
在最后逃离足够令人几天几夜无法安宁的喧嚣跟杀戮前,我看到一个同样年轻美丽的火族法师被一把黑色刺枪贯穿胸膛,钉死在一棵枯死的树干上,口中涌出红烈血液浇灌黑色树根,幻想着新生枝芽。然而瞳孔中的光泽跟随了体温,无奈地作出回应——一点点的涣散,眼神坚毅得让看过的人都相信她始终对未来是抱有希望的。
与此同时,一个满覆铠甲的骷髅士兵拖着沉重的身体,在独角兽践踏过的地方痛苦呻吟,然后爬行,最后终结在一支灼热的箭下熊熊燃烧。这就是斑驳岁月里灼伤的痕迹,曾经住满了无数苍白的忧伤轨迹,深沉,殷红,隐忍着什么.
转眼韶华黯淡,岁月轰然俯首在地。是不是才有勇气向年华沉淀起的污浊发出挑衅。
黑压压的铠甲护卫下闪烁出久违的温柔,她在看着我,下意识喊出她的名字——雨祭。
暖雨盛行的世界始终有我太多的不解跟难过,而我的存在是否也同样令人不解跟难过呢?很想知道..
“摩卡,前面就是‘失落的守望’了。”幻瞳的眼神变得爽朗,“那带地形复杂,很快能把后面的跟屁虫甩掉。”
幻瞳所说的“失落的守望”,其实是烟花城南面一处最高的山脉,也许是我没有讲过,烟花城实际上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地方,最北边边远的角落。
越接近山脉马蹄下的石砾也就越多,贫瘠的土地只有最最顽固的植被才能生存下来,更别说繁衍。大量类似羊齿类植被的植物却能很好适应了这的环境,在许多大点儿的石块下勃勃成长。逃亡不复存在直接原因是追逐没再继续,开始了为寻找一个安静地点供洛熙休息而继续奔波,没人能保证他们不会再追过来。
即便是强壮的骷髅战马,也不能很好的适应这喜怒无常的天气,加上低温和劲风,战马表现出誓死也不往前多挪一步的态度,只能彻底放弃,徒步浅行。
年轻的医师依旧昏迷在自己的世界,遍体灼伤因为颠簸出现了更为严重的恶化迹象,而环形山路走得令人直发晕。
他的手臂开始变得柔软,没了线条感,“幻瞳,你还好吧?”,他轻轻皱了下眉头,扬起脸挤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当然,走过这段再换你吧。”,又继续低着头默默的走,我们必须得这样轮番被着洛曦,幻瞳说他感觉到新一批的追兵即将赶来。
头顶厚厚的岩石路,像一条斜靠着的蛟龙。劲风容不得你喘息片刻又死皮赖脸滚来,想你不堪重负的心再次施加压力,以至于成倍的汗水湿了大半衣物。
后来,渐渐地,就分不出来是我的汗水还是昏迷中洛熙苦涩的泪水了。
当灰白色长袍彻底被浇灌得湿透后,天也不断放亮,只剩下几颗执着固执的星星好奇地打量着牵扯到明亮的所有东西。
消耗很大体力,“年轻的祭司,或许他们不是来追我们的。”,努力地尝试这样想了番,觉得更累了。
“摩卡,也许你是对的,该找个地方休息下。”幻瞳回过头说,“洛曦的情况没有再恶化。”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幻瞳在被着他,我却表现得比幻瞳还要感到吃力,或许是思想上的疲劳与贫瘠才真正让我大口喘气。
原先漆黑的夜幕终于肯落下帷幕,明亮沉甸甸地缓慢挤走将欲散开的雾,阳光有点矫情地一点一点散落到幻瞳身上,手臂上,还有洛曦同我的脸上,冷冷的,与温度无关。
“幻瞳,我们要到哪里?”
“摩卡,我亲爱的朋友。我能感觉到有某个长久以来的哭泣,在山脉尽头的某个地方。”
“哭泣?”
“是的,摩卡,长久以来的悲伤。”
这样的对话开始让我难过,而风显然失去了夜晚的张力,变得温和不少。偶尔还是会有些不安本分的碎石和沙砾从上头一股脑儿的滚下来,走过前面这段陡峭的山路,眼前路面又更窄了些,寸草不长的山路上走来几个孩子,是几个尚未成年的低等亡灵,,他们身后背着个箩筐,是用烟花城里才有的藤蔓植物编织的,可以承受相当的重量。他们弯着腰杆,没有弧度几乎平行的弓着,似乎是让沉重的箩筐不至于将身体搞垮,可如此这般的重负在谁看来耗尽他们的生命迟早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当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同样骨瘦如柴的高个子亡灵孩子,他黝黑的脸庞爬满了坚毅,凝望,无语,眼神干净得令我难过。
彻夜的风霜并没有太多洗净从战场上渲染的凌厉血腥味儿,他们显然闻到了并且十分厌倦这股气息,出于本能,他们一把丢了背上的箩筐挤到一起,像一窝羽翼未满的雏鸟在受到惊吓后互相寻找安全感,几块紫色的石板块儿滚出箩筐,跌到了山脚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