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鹿千代红着眼睛,颤抖着给爷爷伊豆入道陈述了今天发生的惨剧,鹿千代说到最后几乎满眼恐惧,但千野伊豆入道却只是一声叹息。
“你回去休息吧。“他对自己还在害怕的孙子吩咐道。
鹿千代慢慢退出了房间,就要转身离开。
“鹿千代。你,不要害怕少主了,少主因为智行和尚的死,母亲被疏远,才变得乖戾,今天少主的癫狂,不也是为了那个女孩和那个老人吗?为了别人而动怒,少主远比你们想的善良啊。而且,恐怕不久的以后,少主更需要你们几个同伴啊。“伊豆入道说着,语气从未如此凄凉。
鹿千代回到房间,坐在窗前思索着爷爷的话,似乎赤千代这个少主并非是真的那么癫狂,相比老城主赖满,或许更加聪明,也似乎也更有人情。
过了不久,赖重就急匆匆的着令山田原庆准备赤千代的元服礼,但给他的准备时间仅仅一天。
到了当天,元服礼开始举行,这场简朴到近乎简陋的仪式,只召集了千野伊豆入道,千野南明庵,诹访满邻,诹访赖高等家老大臣几个人。而在仪式上,本该由赖重亲手戴上的乌帽,也被顺手扔在了赤千代的身上。
“你不配诹访家的通字赖,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做诹访景政吧。“赖重面无表情的说道,似乎正在举行成人礼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是,父亲大人。“经过了那晚的痛哭,赤千代似乎失去了表情和情绪,毫无语调的回应着。
“明天你就到桑原城去吧,看在你母亲面上给你三千石,好好守备桑原城吧,没事不必到上原城来了。“说完赖重就急不可耐的站起来转身离开,到了门口,瞥了赤千代一眼。“恶心的家伙!“赖重狠狠的骂道。
赤千代,现在的诹访景政依旧伏在地上,头深深的埋着。
“诹访赖重大人甚至在元服礼上都不愿意碰自己的恶鬼儿子!“”恶鬼少主一成年就被剥夺了继承权。“这样的消息很快传开来。而在甲斐国,武田信虎听说了这样的消息,眉毛几乎都笑得皱在了一起。
“一个被剥夺继承权的家伙,看来诹访家肯定属于武田了啊。“
说出这句话的武田信虎心情愉快得出奇,他并不在意别人称呼的恶鬼,更在意赤千代被剥夺继承权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发觉家臣们异样的眼神和儿子难过的神情。只是在愉悦过后,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脸上闪过了一丝讪笑和不忍。
桑原城是上原城的支城,是一座小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城砦更合适,城里仅有五十多名士兵守卫。景政一行慢腾腾的走进了桑原城的正门。此时的景政身边前所未有的冷清,没有寄骑,没有女眷,只带着四名侍从和八名足轻。
此时的诹访景政一脸漠然,穿着一件红色的一副,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虽然年龄才十一岁,却已经振作出了一些武士的风采。
“看那,那就是恶鬼少主啊。“几个足轻在门口的岗哨悄悄议论着,用看最可怕的妖怪的眼神看着这位新主人。
“母亲………“一个足轻甚至哭了起来。
诹访景政的一位侍从气愤至极,挥舞着马鞭向那位哭泣的足轻走过去。
“混蛋!这是何等失态!“
“你才是混蛋!“这句话并非从别人而是从诹访景政口中说出来。“收起你的马鞭!否则我的马鞭就会抽到你的身上!”
景政骑着马踱到这个足轻面前“你为什么要哭?”
足轻早就被刚才的阵势给吓住了,一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都,都说少主是恶鬼,我,我一害怕………啊!“
侍从一马鞭抽在了足轻脸上,足轻立刻捂着脸倒在地上,接二连三的马鞭跟着落到了身上,足轻在地上翻腾挣扎起来。
“闭嘴!笨蛋!“侍从边骂边打,而景政却一副痴呆坐在马上。
“原来,我……已经……”接着景政扬起马鞭,一鞭抽在了侍从身上。
“喂,我是恶鬼啊,我叫你别打你还敢动手吗?“
侍从没有留意身后,不经意的一鞭疼得侍从呲牙咧嘴,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进去了。“
说完,景政带着一行人进了城。
进城后的景政住在了城中心正殿旁边的屋子里,手下忙着搬运行李整理屋子,景政一个人就在城里散起步来。
当他散步到一个垛墙边时,一个足轻正坐在角落哭泣。
景政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
“怎么了,为什么哭?”
“我今天冲撞了少主啊,都说他是恶鬼,恐怕我命不久了,但是我家还有很久没见过的母亲啊。而且开罪了侍从大人,即使不会被少主杀死,侍从大人也不会让我好过的。我现在好想回家看看我的母亲。我觉得我没机会再回去了。“足轻见有人来询问,就像憋了很久,一股气要把所有气发泄完似的一气说完。
“那你想回去吗?回到你的母亲身旁。汉学也说‘父母在,不远游’。“
“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啊?“说着足轻抬起了头,却看见白天的那个恶鬼少主的脸。
“啊啊啊啊!少主!“一时间足轻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四肢在地上胡乱扑腾起来。最后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想了想又跪了下去。
“少主饶命,少主饶命啊!我不敢再这样啦。“
“你犯了什么错?“景政几乎无奈的问道。
“我,我,我冲撞少主,还,还说出了侮辱少主的话语。“刚刚停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个胆小的足轻又哭了。
“呐,你叫什么名字?“景政站起来,挺了挺胸膛问。
“我叫,我叫竹四郎。“
“那么竹四郎!你想回家吗?“景政第一次用充满威严的语气问他。
“想,我想回家看望我年迈的母亲,祭拜我父亲的坟冢。“
“那你就回家去吧!这是我的命令!“这是一句命令。
“什么?“竹四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允许你回家!探望你的母亲,祭拜你父亲的坟冢,结束后如果你还想回来,那就回来吧。“
“谢谢少主!谢谢少主!“竹四郎不断的感谢着,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多,一边感谢着,一边离开去收拾行李去了。
看着远去的竹四郎,景政心里五味杂陈。
“看望母亲吗?真好啊。“景政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