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陈星。”陈星有一张像晨间沾着雾气初绽开的山茶花一样漂亮而朝气蓬勃的脸,这是宁彩对陈星的第一印象。有一个词叫做先入为主,所以第一印象像墨汁一样很轻易地渗透进了骨骼里,哪管今后几多波折,几段纠缠,最初的印象都很难擦干抹净消失不见。
陈星是那种传说中的氧气美女,很爱笑,她的笑容能够像病毒一样迅速的感染给其他人。宁彩觉得,陈星最适合的是去治疗抑郁症患者,再重度再不快乐的病人如果每天能够看到这张笑容不朽快乐不散的脸,都会被治愈的吧。
这是第一次宁彩很想主动接近一个人,了解她的生活,想知道她笑容的背后是有多么幸福美满令人歆羡的生活。
陈星是盛誉城新上任的助理医师,美女总是有号召力的,这几天,宁彩明显感觉到这个城市心理有问题的男人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下子变多了。偶尔,也有刺探敌情的女人。
盛誉城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理疗师是有自己的格调的,他喜欢挑战高难度,不是谁谁每月心情不好的那几天无限延展成了整个月或者谁谁总是觉得一到晚上房间里就不止他一个人就能得到他的诊治。至少两个周内,宁彩都会是盛誉城唯一的病人。
失去记忆对于宁彩来说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电影还没有开场就睡着了,睡梦中,电影里的某些声音配合着周围人或沉寂或爆笑的反应一点点的挤进大脑皮层最深的位置。那个地方,我们称之为潜意识。
每次诊疗之前,陈星都会递给她一杯咖啡,每次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卡布奇诺,有时候是espresso,今天是波旁咖啡,能够很轻松的闻出JerezDulce甜丝丝的味道。
“你今天的心情适合波旁咖啡。”陈星的这句话听起来耳熟,昨天她说你今天的心情适合拿铁,前天她说你今天的心情适合焦糖玛奇朵。
宁彩抿了一口,有点甜,有点酸。“谢谢,咖啡很好喝。”
她觉得自己辜负了陈星的用心,相对于一些花式咖啡,她更喜欢纯碎的黑咖啡或者纯粹的牛奶或者是一杯纯粹的雪利酒就很好。
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从来不挑剔。这里的外人,是宁远以外的人,所有人。
“我以为你今天会问为什么你的心情适合波旁咖啡,我遇到过得病人都会多多少少的问一句。”陈星的语气有点沮丧。
宁彩笑笑,“那我今天的心情为什么适合波旁咖啡。”
陈星笑的狡黠,“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彩噗嗤笑出声来,“我以为心理医生都应该像盛医生那样稳重高深莫测的。”
陈星看着宁彩的笑容呆愣在那里,那表情像是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一夜之间荼蘼。良久,她抱住了有点不知所措的宁彩,“你真应该多笑笑,不知道有多迷人。其实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很想和你做朋友。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干涸已久早已经龟裂的大地上突然下起了一场雨。但是,久旱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死了。不知道该为这场大雨欢呼还是沉痛。
宁彩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不可否认,胸腔里有一种酸涩的情绪一点点蔓延至锁骨,脖子,嘴巴,最后汇聚在鼻腔和眼睛里,宁彩伸手摸了摸眼眶,竟然湿了。
盛誉城走进来的时候陈星正抱着宁彩,两个人眼睛里都有泪花。陈星这种喜怒哀乐都被至少两倍放大过的人流个泪甚至嚎啕大哭他都不会太奇怪。但是宁彩,他以为,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生一丝波澜。
盛誉城把两个人分开,“陈医生,需不需要我给你拿份测试测测你的性向啊。异性相吸才是动物的本能,一切同性相吸的案例要么就是投错了胎,要么就是吃错了药。总之是有心理疾病。门口收银台缴费,我今天破例给你诊治诊治。”
陈星吐了吐舌头,“谢谢盛医生关心下属,我有喜欢的男孩子,所以性向很正常。反而盛医生您老人家抽空的时候给自己诊诊是不是哪里有什么心理隐疾。有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叫我,虽然我哪方面都不及您,但是,旁观者清啊。”
“陈医生啊,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试用期对吧......”盛誉城的话刚一说完,陈星赶紧噤了声,5分钟后,一杯热腾腾的拿铁放在了盛誉城的手里。
宁彩想,这个面部表情丰富的女孩子怎么找也找不到白色山茶花的影子。喝光了杯子里的咖啡,在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前,她对陈星说,能。
她想,她一定能听懂。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有人的走动声和门的开合声。应该是陈星离开了。这是她最后一点的清醒意识,随后,跌入黑洞,不知道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失明失聪失去所有感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很漫长。开始听到大海的声音,空气中有不太明朗但是用力吸气就能闻到的大海的咸湿和鱼腥味。好像有一艘游艇,越来越近。游艇上有人在弹钢琴,仔细听来,是《梦中的婚礼》。本能的排斥着这首曲子,宁彩使劲用手划水,她要远离,远离那艘游艇,远离那首钢琴曲。
只是脚下的小船和游艇之间有一条锁链,锁链在不断的缩短、缩短、再缩短。直至,小船撞在了游艇上。巨大的脉冲把她击倒在海里。
身子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她可以闭气,却不会游泳。
深蓝色的海水里出现了一道光亮,四面八方的光亮聚集在了一起,聚成一个近似正圆的圆球形状。亮光在不断向她靠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不知道该逃开还是该等待。
终于看清楚,那是一个巨大的泡沫,泡沫里是一个男人,男人伸出了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被抓住。
再睁开眼,自己已经在游艇上。
游艇上歌舞升平,人影攒动。她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和另一个人在人群的最中央翩跹起舞,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很熟悉的味道,在哪里闻过,不记得了。
《梦中的婚礼》已经不再那么令人恐惧,腿和脚已经不再接受大脑的调兵遣将在自主的摆出各种舞步。就好像一直会跳舞的玩偶,只要给她安装了某种程序下大了某条指令,她就会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节拍片刻不停的摆动。
“言溪,生日快乐。”
是滕与岳,尽管他们一直被雾气阻隔着,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那就是滕与岳。
手指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有点硌得慌。将手伸直眼前,方看清楚,那是一枚戒指,Tiffany。X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