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镜子里的少女美丽无疆,若有似无的弧度勾勒出的是温良无害如天使一般的微笑。
黑暗的气息沉寂再沉寂,最终,回归黑夜里,消失殆尽。
就这样吧。
让那个名字永远消失。
心里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你终于得到了你渴望的,不是吗?你可真真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人,不仅欺骗别人,还自欺欺人。
转身,对着身后的人笑的山水明净。
阿岳。
他们十指紧扣。
滕与岳说,溪溪,幸好..
幸好活着的是你,幸好死了的人是褚言汀吗?
他们来到高中时的音乐教室。
他说,溪溪,你还记得吗?在这里,我第一次遇见你,第一次,吻你。
他低头吻住了她,像是在示范过去的回忆。
第一次吗?
那是在一片毛茸茸的草丛里,她笑的像个向日葵。
原来,是这里,他们第一次相遇。如果,最初遇见的那个是她,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贪婪的回吻。
她在钢琴上弹奏那首《梦中的婚礼》。
弹奏的尽量完美却不能惊艳。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他说,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但是,我爱你。
可以当真吗?可以假装那是对我说的吗?不是这个我,是我。可以吗?毕竟,他没说,我爱你,溪溪。他只是说,我爱你。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有点甜丝丝的,忍着才不会傻笑。
原来,感觉幸福的时候心里也会微微疼痛。
他坐在她的身旁,修长的手指很好看。敲出来的声音很好听,和着她奏出的声音,共同谱出最动听的旋律。
梦中的婚礼,是以爱情为前提的婚礼。
闭上眼睛,她看到了自己一身洁白的婚纱,穿着婚纱的自己,有着世间无与伦比的美丽。
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他说,他说,他说..
即使白日做梦,她都没等到他的那句,我愿意。她听到了巨大的敲击碰撞声,琴键呜咽着,震得她手生疼。
在曲子达到最高潮的时候,他用身旁的椅子将钢琴砸烂。
一下一下,好似砸在她的心里。
他眼睛里的温柔早就被仇恨的冰冷冻住,好似一场疾驰而来的风暴,用零下30度的酷寒,冰冻住一切。
他怒吼着,褚言汀,你满意了吧。你终于害死了言溪。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你害死了她,然后再扮成她的样子夺走原本她拥有的一切。
原来,他早就识破了她,看着她像一个小丑像一个傻子一样在一旁惺惺作态。对她温柔,对着她说爱,在她快要信以为真的时候摧毁这一切。
他很懂得,怎么做,能让她痛到极致。
滕与岳粗暴的拿起褚言汀的手,在她的中指上毫无怜惜的摘下那枚戒指。
XY。褚言溪和滕与岳。
“你觉得你自己配带上它吗?你配吗?”
她跪在地上,不知道是想要哭泣还是想笑。
她说,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我以为,我演的很好。
滕与岳像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狂笑不止,什么时候,哈哈。告诉你,褚言汀,我刚才说,在这件音乐教室,第一次遇见言溪。是骗你的。因为那天,我遇见的是你。是你,褚言汀。
******
褚家和滕家上下早已知道,死去的那个人,是褚言溪。
他们配合着她演戏,冷冷的看着她把自己从生命中刮掉变成褚言溪。
失去了心爱的女儿的褚沐风一夕之间,好像老了10岁。
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竟然憔悴的驼着背。
这个家,已经没有一点点生气。
每个人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甚至,没有人过来责备她,骂她,打她,骂她是个害人精、魔鬼、扫把精。他们把她当成空气,当做不存在。
滕与岳将自己泡在了酒罐子里。
只有酒精能搞让他暂时麻痹掉心里的疼,还有恨。
他们都需要褚言溪,都需要褚言溪活着。
盛誉城是一名年轻的心理医生,擅长催眠。
她对他说,能不能把我身体里的灵魂赶走换成另外一个人的。
他说,不可能。
她绝望的摇头,如果要调换的那个灵魂原本就有和我一模一样的身体呢?甚至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都几乎一模一样。好像,我本来就是她的复制品一样。如果这样,可以吗?
如果她真真正正的变成了褚言溪,他们会不会就快乐了?
试试吧。
盛誉城给她服用了会让人变笨变得遗忘的药剂,她慢慢开始忘记很多事情,忘记那些鞭子,忘记那个手里捧蛋糕的少年,忘记腕部的疤痕,忘记一场大火。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拔掉了所有的黑色羽毛,一根一根,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第一个程序基本完工,盛誉城开始第二道程序,催眠。
她躺在躺椅上,神志不清。手里捧着褚言溪的日记,这本日记,好像有生命力一般,她只要看一眼,就能感知到褚言溪的全部记忆。
这就是所谓的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这样强烈。
就快要成功了。
她就快成为真正的褚言溪了。
突然觉得很想念滕与岳,似乎如果再见不到他,就会死。
她发了狂的去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酒吧喝酒。
她说,阿岳,我很想你。溪溪很想你。
她紧紧的抱着他,像一只小鸟依偎着他,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被抱着的人僵住,停在那里,手在不停的颤抖。
“溪溪.吗?”他试探着。
“是的,阿岳,我是溪溪。”她哭出声来。
他拉开她的袖子,查看她的腕部,没有疤痕,只有一片黑色的羽毛。
“你真的是溪溪?”
“是,我是。”她对他微笑,声音里带着撒娇成分。这一切,都是那个褚言汀不会拥有的元素。
“这里为什么要纹一片羽毛?”
她笑的很狡黠,像一只调皮的小猫,“其实是贴上去的,好玩吧。你看。”她用手擦了擦周边,果然,可以擦拭掉。
“像个小孩子。”他勾了勾她秀挺的鼻子,她调皮的眨眼睛,连眨眼睛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然后,他吻住了她,当做,最后的考验。
他们吻了好久,在她快要踹不上气的时候,他放开了她。
她羞涩地微笑着看着他脸上的弧度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淡到不见。
他冷冷的推开她,褚言汀,你以为,我喝醉了就会被你给骗了吗?我告诉你,你永永远远都成不了褚言溪,代替不了褚言溪。
他勾着她的下巴,再一次吻住她。
你知道,你这一次的天衣无缝,我是怎样识破的吗?告诉你,言溪和我亲吻的时候,不会像你这么贱。
什么自尊啊,骄傲啊,其实都是用来被别人踩踏的,别人踩着你的自尊和骄傲,登到高的位置,俯视着你,骄傲的像个皇帝。
褚言汀脑袋里残存着唯一的一点褚言汀,已经脆弱的像个婴儿。
滕与岳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褚言汀就陪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滕与岳把她推倒在地上,一个人逃了出去。
喝了太多酒的人,连走路都踉踉跄跄的。
褚言汀在他后面跟着。
他发现了就把她推倒在地上,看着她疼的像一只流浪狗,他心里畅快淋漓。
他说,褚言汀,你活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言溪。
街上车来车往,他们就在马路中间,骂骂咧咧,吵吵闹闹。
对啊,我为什么不死。我为什么要害死你的言溪。
滕与岳开始在闹市里狂奔。带着无尽的绝望,眼睛已看不到世界。
奔跑着的他碰到了人,那是一群混混,他们抄着手里的棍子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头上。
打吧,打死我吧。流着血的感觉真好,让我觉得,我离我的言溪,特别近。
有人护住了他,听到,那些人的棍棒,打在身旁人的身上,自己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那些人,终于走了。留下伤痕累累的两个人。
“褚言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多管闲事。”他一拳砸在路边的香樟树上,树叶纷纷落了下来,落在滕与岳留着血的手上。
“滕与岳,我怎么做,你才能好好地。我怎么做,你们才能好好的。我努力的把自己变成褚言溪,我以为这样,你们就会开心。我可以不要我自己,我可以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成为褚言溪,没有褚言汀的灵魂,没有褚言汀的记忆,就像,死的就是褚言汀。这样,不可以吗?”
“褚言汀,你不要妄想成为言溪。你问我你该怎么做。好,我告诉你。你死,只要你死。只要你死,所有人都会很好很好。”滕与岳红着的眼睛像一只暴怒的野兽。
“只要我死就可以了是吗?”她笑着问。
“是。”滕与岳说完没在看她,只是一味的向前走。不管后面的她说的是好,还是不好。
终于,她没有再跟来,她会死?真是笑话。得到了一切,她会去死?
直到传来碰撞声,他仍然不信。
她躺在血泊里,嘴角还有淡淡的微笑。那微笑,很从容,也很绝望。
宁远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却来不及阻止微笑着冲向车流的褚言汀。
他的言汀,就这么躺在血里,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嘴里也在咕噜噜吐着血。她睁着眼睛,看着宁远。
宁远说,言汀,如果这一次,你还能活着,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去一个有大海,有阳光,有向日葵的地方。在那里,你不再姓褚,你姓宁,叫做宁彩。你说,这样可好。
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