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芳买来了早餐。一份放在滕与岳的办公桌上,一份则递给了宁彩。她把早餐递给宁彩的时候脸上是弧度很大很善意的微笑。宁彩望着那样的微笑,微微的失了神。她有些受宠若惊,第一次收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的笑,让她如同外面的阴雨天一样郁郁寡欢的心情一下子放晴了。
宁彩略微有些羞涩,却也对陶芳展开真诚的笑靥,说,谢谢。
陶芳看到这样的笑脸,不由地看痴了。
她说,褚小姐,你真漂亮。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跟在滕总跟前三年了,从没有看到过他脸上有过这种无意识的嘴角上扬的笑容。很多次,他就站在那,看着窗外,背影特别的落寞。
陶芳直指巨大的窗子,从窗子里望过去,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情侣共撑一把花伞围着广场上铺满鹅卵石的路一圈一圈的散步。女生偶尔调皮的踩着水汪溅起一层层的水花,水花沾湿了白鞋子,可是,宁彩知道,女孩被伞遮住的脸一定是笑靥如花。
宁彩收回视线,你认识我?
陶芳坐在了宁彩的旁边猛劲的点头,她说,不只是我,整个滕氏上下都知道滕总一直在找一个失踪了六年的女孩子。虽然他也有过其他的女朋友.啊,哈哈。陶芳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歉意和惶惶不安的忧色。
“没关系,我不介意。”宁彩安慰道。
在这个花花世界,有着形形色色的诱惑,一个男人能始终如一,不忘初心依然心心念念的想着最初的那个人,这已经很难得了。
“陶芳,你现在很闲没事情做了是吧。”滕与岳的声音阴森森地从身后传来。
“滕总,我错了,我这就出去做事。”陶芳连忙起身,临出门前还偷偷对着宁彩扮了个鬼脸。
宁彩未起身,便有黑影压迫过来,宁彩抬头,正对上滕与岳含着怒气的眼睛。
“溪溪,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和别的女人交往过吗?”滕与岳的声音里也满满的是压迫感。
宁彩怔怔地看着眼睛里含着怒火的滕与岳,明白他在愤怒什么。宁彩站起身来,她不喜欢这种要高角度地仰视别人的感觉。只是站起身来,依旧需要仰视。
她微微沉吟思考了一下,微仰着着脑袋开口,滕与岳,其实你即使忘记了褚言溪或者说变心了,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宁彩说话的时候,眼睛是和滕与岳对视的,所以她清晰的看见滕与岳眼睛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心里微微悸动一下,她觉得,他要用他眼睛里的三位真火将她烧成灰烬。
“溪溪,我很高兴,我的未婚妻如此心胸宽广,通情达理”声音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整句话,带着能冻死人的冷。
宁彩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了,如果想要在滕与岳身边安然无恙平安喜乐的活着一定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能够承受极寒的冰和极度的热。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门被推开,陶芳率先进来,“滕总,孙小姐执意要进来,我们拦不住。”
“没关系,你先去忙吧。”滕与岳声音依旧冰冷,冻得陶芳一哆嗦,幸好陶芳这么多年跟在滕与岳身边,早已炼成了百寒不侵的本领,不然,时间久了真的会被冻成内伤的。
“你是谁?”这话是孙雅柔对宁彩说的。孙雅柔微眯着漂亮的眼睛打量着宁彩。“你又是哪里长得像她?”声音里带着不满和讥讽。
像她?还是像他?像谁?
宁彩细细观察着孙雅柔,从她刚进到办公室里,宁彩就隐隐觉着,对面盛气凌人的女人,有哪里和自己很像。仔细看来,是眼睛。那双眼睛,可以说是孙雅柔五官的最大亮点,黑如夜,灿如星,目光盈盈的像是会说话。轮廓和宁彩的眼睛,一模一样。
哦,她说的,是像褚言溪吧。
宁彩自动忽略对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敌意,伸出手,尽量让自己显得礼貌而谦卑,你好,我叫宁彩。
孙雅柔微微仰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看着宁彩。
“我管你叫宁彩还是宁黑,我告诉你,收起你那狐媚的妖术,别想打我男人的注意。”她的声音很是尖酸刻薄,丝毫不会顾及滕与岳的存在就对着她恶言相向。看来,是个还算坦诚的女人不会在喜欢的人刻意伪装。
到底是不太聪明。
滕与岳双手折叠抱着胸前,饶有兴致地等着看两个女人的战争,眼睛里的怒火早已经烟消云散。
男人也是虚荣的,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而战斗,他还是满满的成就感的。只是,滕与岳的成就感最终化为虚无,因为宁彩,根本没有在战斗。
战斗,一是为了战利品,二是为了荣誉。
女人战斗的战利品无非是男人,而荣誉则是击溃对方之后的骄傲,看着对方落败心里的痛快。只是这些,滕与岳非宁彩孜孜以求的东西,而战斗,需要棋逢对手才会痛快,才会有荣誉。
宁彩没有对孙雅柔的言语攻击做任何的反击,她沉默着,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沙发上吃陶芳买给她的早餐。
温热的小米南瓜粥喝的胃里暖暖的。
但是,显然她终究要辜负陶芳给她买来的热粥了,孙雅柔先前重拳出击却没有捞到半点好处怎么会甘心就此打住。
她气势汹汹的推翻了宁彩的小米南瓜粥。
宁彩看着铺满整个茶几的南瓜粥,抬头,眼睛里无波无澜。
孙雅柔在一瞬间却感觉自己被震慑住,明明那眼睛里没有锐利的匕首,没有蚀骨的冷,没有狂暴的热潮,没有愤怒、没有表情,以卑微的姿态仰头看着她的宁彩却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不管她是出于何种姿态,都足以让所有人臣服。
“对不起。”孙雅柔听到自己对宁彩说对不起,嘴巴、大脑都好像不再受自己控制。下一秒钟回过神来,孙雅柔恨不得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竟然,竟然对着自己的情敌说对不起,她刚才一定是遇见鬼了才会那么做。
滕与岳也微眯双眸,眸色深沉,他看着微妙的两个人,心里暗暗惊诧。
孙雅柔可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不可理喻、牛皮糖。这样的被宠坏的娇小姐对宁彩说对不起,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看向宁彩,只是宁彩早已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地收拾着茶几上以及洒落在地上的粥。
“孙雅柔,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如若再听到我是你男人这样的话,我不管你背后有谁,我都有办法让你在我眼前消失。”滕与岳终于发话。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取得这样的名字,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是给予了极大的厚望,期望这个女娃娃有一朝会优雅温柔贤淑。只是,事与愿违,现在看来,她的名字倒是最大的讽刺。
滕与岳惹上孙雅柔这个大麻烦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像牛皮糖一样粘,她仗着家里长辈的权势有恃无恐。但是滕与岳却也并没善类,他不动她并不是畏惧她家里的权势,权势这东西,俯瞰整个城市,又有谁家像滕家这般树大根深。他只是看到那双同溪溪一模一样的眼睛,终是不忍。
孙雅柔先被宁彩震慑力一番,继而又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决绝的话的滕与岳却真的动怒了,她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孔雀。
她畏首畏尾的走到滕与岳的跟前,小心的拉扯着他的衣角,声音里微微颤抖,她说,阿岳,我再也不会不经过你的允许说那样的话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吧。况且,我刚刚都跟她道歉了。
声音里有弱不可闻的妥协,难得的妥协,不过是因为爱他。
“孙雅柔,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所以,以后不要见面了。”说着,走到宁彩面前,猛地牵起宁彩的手,讲宁彩牵到孙雅柔的面前,高高将两个人交叉的双手举到孙雅柔的面前,“她不像任何人,她一直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人。是我的未婚妻,所以,不要再对我有任何想法了。”
“所以,我们都是她的替身吧,我孙雅柔的眼睛。魏佳佳的嘴巴。但是我很好奇,沈意暖呢?又有哪里像她?”孙雅柔质问着,眼睛里满是绝望。
宁彩被一会骄横跋扈、一会却又歇斯底里的孙雅柔触动了。她觉得,孙雅柔并不讨厌,不过是有一个爱而不得的范例罢了。甚至,她很明白孙雅柔的心里会有多难过,她自己很诧异,这种感同身受的感觉是来自何处。
魏佳佳是谁?
沈意暖又是谁?
“孙雅柔,你闭嘴。”滕与岳好听的声音冰冰凉。
“阿岳,既然你已经找回了你的她,我以后不会再来缠着你了,但是阿岳,你要想清楚现在的她经过了那么多年之后还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吗?”说着,孙雅柔走到宁彩的面前,她说,原来,我们都是你的替身。你呢,你会不会又是你自己的替身呢?
宁彩一时不太明白孙雅柔态度为什么转变的如此之快,都说女人翻脸像翻书一样,但是这种没有过渡的转变,太突然。
就在一瞬间,一个人的性情,天壤之别。
宁彩当然不知道,在她未知的空间和时间,这位原本嚣张跋扈的孙小姐,却是爱的那样浓烈。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影子,但是却甘之如饴。
只有爱情有这样那样的魔力吧,可以让人削掉身上的骄傲,削掉自尊,从云端自愿跌进尘埃里,那么卑微。
孙姑娘原本牛皮糖似得追爱方式,其实是因为还有期待吧,有期待,就不肯放掉一丝一毫的希望。
宁彩望着孙雅柔转身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的背影,很单薄,些许凄凉。
只是,她说,你会不会又是你自己的替身呢。
自己的替身,替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