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彩拿着画具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亮了许多,想是在刚刚宁彩离开的空档滕与岳打开了一些灯。灯像一个个气泡一样沉在水里,房间变的更加梦幻。
滕与岳躺在沙发上,右手托着脑袋,缠绕着蓝光的眼睛轻佻。
滕与岳身上只剩下一条nei裤和敞开的衬衫,说不出的慵懒与性感。
宁彩看到这样的滕与岳眼神不免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眼波流转,恢复如常,滕与岳,我擅长的是油画,所以,你可能得需要点耐心。
滕与岳眉峰微挑,能得到宁彩宁大师为我画画,实乃三生有幸,久一点,又何妨。
宁彩稍作思量,说道,你现在承认我叫宁彩了。
滕与岳不以为然,我只知道天才少女画家宁彩,不知道我的溪溪何时姓了宁,这是两码事。
宁彩稍一愣怔,没再说话,忙着在调色盘上调颜料。颜料、画布、画笔、松节油,都已经准备齐全,全是最上乘的品质。
滕与岳勾着笑看着专心致志的宁彩,起身,从身侧抱起了宁彩,放在沙发上。
宁彩像一只小猫一样伸出爪子警惕地看着滕与岳,随时准备防守。
“言溪,收起你的防备,我只是看着你专注的样子,那么可爱,忍不住想抱着你。”他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手一勾,将宁彩带进怀里。
宁彩僵在滕与岳的怀里一动不动,她把手放在胸前,隔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滕与岳,调色盘里的颜料一会就该干了。
“嘘,不要说话,就抱一会,就一会。”滕与岳双手勒着她的肩膀。
良久,他淡然开口,声音轻不可闻,他说,溪溪,要怎样,我要怎样做,你才会重新爱上我。声音磁性低沉,声线里有化不开的忧伤。
宁彩怔住,任他抱着,心里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又升腾起来。
她看着他,看着他悲伤的像个孩子,心里的抵触和排斥微微弱化。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那个声音说,宁彩,假象,这都是假象。不过是伪装。
宁彩一激灵,推开了滕与岳。
她说,我们还是先画画吧,承诺了的,我不想欠着。
滕与岳眸光暗了暗,嘴角苦涩地拉扯着,没再说什么,半躺在沙发上,刚才的动作,只是,不复原本的光彩。
宁彩专心的画着,却一眼没有再看他的方向。
画着画的宁彩手里拖着调色盘和画笔,在油画画布上涂涂抹抹。她紧紧抿着唇,眼睛也微眯着,在蓝色水漾的辉映下,长长的头发也在散发着蓝光。像一个海精灵一般旁若无人,深情专注的画着。
滕与岳在心里暗暗赞叹,她,画画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勾魂夺魄。怪不得,怪不得宁远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画画,这样的她,哪个外人能抵挡的住这样噬魂的美丽。
只是,被归划到外人的行列让滕与岳很是不悦。
他想起不会被定义为外人的宁远,拳渐渐握紧,眼睛里闪现出一刀寒光,像料峭的寒冬一样,杀人于无形。
宁远对于滕与岳而言,的确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强大的存在。
那是一个狠角色,20岁的时候,为了夺权,亲手将自己的亲大伯送进了监狱。在宁家那样一个黑白不明朗的家族里,全然不涉及那些肮脏的东西却血洗了整个宁家,一夕之间,整个宁家变了天。柔柔弱弱,只知道贪恋红尘女儿的宁远异军突起,令所有人侧目。
现在,那人又在动作了吧,蛰伏了六年,现在却卷土重来,是再一次要将眼前的人永永远远的带走吗?滕与岳的拳逐渐收拢,越来越近,骨骼咯咯作响。他绝对不允许。
眼前的人倘若真的不再是褚言溪了又如何,他怎会再一次的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宁远打包带走,远走高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宁彩已经足足画了3个小时了,没有一刻停歇。
他手脚都麻了,于是起身拿来一瓶红酒,一只水晶玻璃高脚杯。
他走到她面前。
她对他的到来没有一点点的反应,眼睛里只看得到手里的画笔和跟前的画布。
他好奇她会把他勾勒成什么样子,惊鸿一瞥,满目惊艳。
尽管滕与岳绘画造诣并不甚高,但是,他却懂画,赏鉴画作的水平并不是一般常人能及。
触目可及的是一大片大片的蓝色,那是在深海蓝,遥远的太阳很大却不够炽烈。却是唯一的光源。画中的男人没有穿衣服,被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着,他悬于气泡里,手撑住脑袋,眼睛闭着,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气泡的周围围绕着鱼群,彩色的鱼群遮住了滕与岳luo露着的地方。远处,在很远的地方,还有沉船与掉落的人群,人们惊恐挣扎着,整个画面,只有滕与岳仪态从容微笑着。不知道在做梦,还是,这一切就原本是谁的梦。
短短的三个小时,虽然还没有完全完成,但是宁彩的画工、技巧以及想象力都让滕与岳惊叹。
他说,溪溪,喝点东西吧。他递给她手里的红酒。
只是宁彩,并没有理他,眼睛、手、神情,连一丝一毫的改变都没有。
这样的宁彩,滕与岳并不陌生。
灵魂仿佛被吸进了画里,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这间梦幻的像还一样的房间,看不到手里端着红酒的滕与岳。
滕与岳明白了,这才是宁远的原因吧。
看来,宁彩经常性的处于这种状态。
这种感觉,就像宁彩才是她画中气泡里的那个人,她处在气泡里,与整个世界隔离,别人的呼喊她听不见,别人的动作她看不见,她只有她自己的世界。
滕与岳的心里没来由一阵心疼,心疼这样的宁彩。
多久了,她处于这种状态,是在那未知的时光里一直这样吗?
那该怎样叫醒她呢?
滕与岳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叫着溪溪,她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密密麻麻的心疼着,原来,被称作天才少女画家的宁彩画画的时候,是这副样子,如果人们知道了,是否都会像他现在心疼她呢。是否会更加理解她画里的世界呢。
滕与岳转身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巨大的画框。
那是一幅叫做《lonely》的画,他是在波西塔诺画展上带回来的,当时,他交涉了好久,他执意要买那幅画,因为,这幅画里,有他的眼睛。
这幅画里有许许多多的人,长着翅膀的人,或者说是天使,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副洁白的翅膀。有男人,有女人,有孩童,有耄耋老人。他们像我们正常世界一样生活在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只是,每个人的脸各不相同,只是,那双眼睛,无论男女老幼,和滕与岳的眼睛,一模一样。不,有一个不一样,她翅膀是血淋淋的,没有白色的羽毛,但是,他仍能看见,她的右腕上,有一片黑色的羽毛,黑夜的黑,成了整幅画面中唯一的黑色。她双手环着膝盖,孤独,绝望。
滕与岳突然想到了7年前,那个女孩,那个原本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孩,在他面前,脆弱,卑微,孤独的环抱着膝盖。
滕与岳眸光深了深,眼眸深处的东西抽象而复杂,没人能看的分明。
滕与岳握住宁彩像是在随意涂鸦的手,将她轻轻抱起,走进卧室,放在床上。
果然,她又睡着了。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梦,一个幻觉。
他替她掖好被子。起身,立在窗前,看着窗外。
拿出手机,拨号,褚叔叔,等你回来就带她去吧。恩,好。
宁彩醒来的时候,滕与岳已经叫来了晚餐。
是鱼和青菜,各种各样的鱼,海鱼和淡水鱼,宁彩很多叫不出来名字。
“溪溪,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滕与岳张罗着桌上各色的鱼。
“哦,好。”
他看着她走向洗手间的背影,若有所思。
饭桌上,宁彩吃着青菜和鱼,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恶。
“这鱼,怎么样?”滕与岳问。
“恩,挺好的。”宁彩挑着鱼刺说。
“在意大利,是宁远做给你吃?”他漫不经心地问着。
“恩,阿远做的鱼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我最喜欢他做的鲶鱼汤,只是,你不知道,阿远最讨厌滑溜溜的东西。他每次和鲶鱼战斗的样子都特别有趣。”宁彩笑着,眉目里也满是欢笑,自然不需要修饰的欢笑,那样灵动。
这样的笑容,却是因为一个叫做宁远的人而存在,滕与岳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竹筷弯曲。
脸上却还是淡然的笑意,他说,溪溪,在意大利,你和宁远是以什么关系相处呢?和我单独待一会你都不愿意,却和他孤男寡女在一起六年。
宁彩斜睨了他一眼,说,阿远一直把我当做他的妹妹,我也把他当做哥哥,我们是亲人家人的关系。
说的坦坦荡荡,宁彩的眼神却是盯着盘子里的鱼。
“这么说来,你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超出兄妹的事情对吧,包括感情。”说着,滕与岳把一块鳕鱼夹进宁彩的碗里。
宁彩眼脸垂着,看着碗里的鳕鱼,轻轻摇头,然后说,谢谢。
她说谎了,她想起来星光下的那个吻,想起那个清冷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这样炙热的温度。
滕与岳不动声色地看着宁彩,她的脸颊微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