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嫚嫚,香炉里白色的烟雾慢慢冉起,其香味弥漫了整间居室。
一面容苍白的女子虚靠在床头,床边坐着一身着绛红色薄衫的女子,“雅兰,你可好些了?”
“嫂子,我没事。”君雅兰露出一副恬淡的笑,但因为脸色实在不好看起来倒有些病态美。
“二弟说,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名慕笙,你觉得如何?”
“既是子明所取,想必也是极好的。”
“慕笙这孩子,现下五官虽未张开,但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
“那嫂嫂可是慧眼识英雄,还未出生就早早的将我家慕笙给订去了。”君雅兰虚弱的打趣道。
“唉~你也知道你大哥就是想要个女儿,可奈何自从少卿出生后我便再没了动静,现下儿媳妇出世,怕是我家那口子要天天往这苏府钻了。”
闻言,君雅兰只是微弯嘴角,眉眼含笑“嫂子,给少卿定这么早的亲事,就不怕日后少卿不愿吗?”
“他敢,无论怎样,他今生就只能娶慕笙为妻!”
“嫂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他二人日后走不到一起便就作罢吧。”
沐如怜蹙起娥眉,刚想开口辩驳但随即又转口“听闻宫里的那位怕是不行了,恐怕这些时日不会太平,慕笙的百日宴只怕是不能大肆操办了。”
“无碍,到时候就我们一家人聚聚就当是慕笙的百日宴了,我也不喜与人虚与委蛇。”
“如此也好,那般虚伪奉承我也是厌恶的很,罢了罢了,雅兰你好好休息,我也得去看看你大哥了,这会子怕是要醉得一塌糊涂了。”
“雅兰在此恭送嫂嫂。”沐如怜只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出房门。
是夜,苏子明进房来,倒把斜躺在床上的君雅兰吓得不轻“你怎么进来了?我还在月里,你不能与我同塌而眠。”
“无碍,我先沐浴更衣,我这一身酒气怕熏着你。”
君雅兰轻轻点了点头,苏子明便旋身去了后室更衣;待他洗漱完,发现妻子竟还未安睡“可是有心事?”
“今日听嫂子说宫里头那位快不行了,朝局必有动荡,夫君你可能安然而退?”
苏子明身着中衣,翻身上塌,将妻子搂抱在怀里“放心,无论朝廷怎么变天,我都会护你们娘两周全,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赶紧睡吧。”说完又亲了亲君雅兰的头顶。
君雅兰窝在苏子明怀里,淡淡嗯了声便沉沉睡去。
又是几日,皇宫传来噩耗,先皇驾崩,举国哀悼,满朝沉痛,民间不得大肆举办婚嫁喜宴,家家户户均挂上白绫,悬挂起白灯笼。
白驹过隙,转眼苏慕笙出生已有百日,只是恰逢先皇驾鹤西去,不得操办酒水宴席,只能邀请几家要好的官员来吃顿便饭,唐昊韫和沐如怜带着唐少卿早早的便来到了苏府,随即凌瑞祥也带着儿子凌翰文登府。
凌翰文和唐少卿乃是同一年出生,只不过凌翰文的母亲在生下他后大出血便撒手人寰了,只是凌瑞祥也是个专一痴情的人,这几年来从未有过续弦纳妾的念头,孤身一人将凌翰文拉扯长大。
凌翰文也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不哭不闹,长相也是极佳,有时候看到凌翰文孤孤单单的独自待在一个角落闷不做声,许是母性泛滥,君雅兰对凌翰文很是疼惜。
男人之间自有男人之间的话要谈,君雅兰和沐如怜便带着唐少卿、凌翰文到内室去看苏慕笙;乳娘将苏慕笙抱来,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内。
唐少卿自苏慕笙出生之后见过之后便在不愿看她,现下也是将眉毛皱成了个小山包,一旁的凌翰文见此不解,小声问道“少卿兄,可是有何不满?”
唐少卿侧头忘了凌翰文一眼,思索了一下“娘亲说那小小团子很漂亮,我却不以为然,我见过她的样子,皱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
唐少卿的一番言论倒是勾起了凌翰文的好奇心,只抬头望了望君雅兰手中的肉团随即又垂下头,并不作声;那一边的君雅兰看到凌翰文的小动作,君雅兰将苏慕笙放在矮榻上开口“翰文过来,快见见你慕笙妹妹。”
凌翰文迈着小短腿,从容的走过去,低头看襁褓中的肉团,骨碌碌的大眼睛,雪白娇嫩的肌肤,肉嘟嘟的小脸蛋,红嘟嘟的嘴唇,嘴里正含着自己的手指,凌翰文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妹妹了,脸上也露出天真单纯的笑容,远处坐着吃糕点的唐少卿看到凌翰文的反应疑惑不解,怎么凌翰文的表情好像还是十分欢喜的样子?
唐少卿跳下凳子,慢慢走过去,疑惑的低头看,怎么与他刚开始见到的样子不一样了?唐少卿抿着嘴一副严肃的样子,榻上的苏慕笙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咿咿呀呀的将手指从嘴里抽出来挥舞着。
凌翰文看到苏慕笙这一举动,感觉内心被柔化了,伸出手去摸她,苏慕笙看见凌翰文的小手伸过来,肉肉的小手抓住凌翰文的手指,咧着嘴笑,站在一旁的唐少卿感觉被忽视了,气呼呼的拉出凌翰文的手,凌翰文虽然内心不喜却也不好开口,岂料失去了新玩具的苏慕笙哇哇大哭,唐少卿尚有些肉肉的包子脸顿时慌乱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伸手去哄,结果苏慕笙却抓住了唐少卿的手指,含在了嘴里,一旁的沐如怜和君雅兰见此也是乐不可支。
唐少卿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并不厌恶反而倒是感觉到浓浓的疼爱,随即皱着的包子脸也缓和了神色,站在那乖乖的任苏慕笙含着他的手指。
苏慕笙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唐少卿,嘴里汲着唐少卿的手指津津有味,许久,苏慕笙放开唐少卿的手指嚎啕大哭,唐少卿站在原地有点懵,看到被口水粘的湿哒哒的手指,唐少卿感觉内心有点空落落的,随即君雅兰抱走了苏慕笙轻声哄着,等乳娘来了,便将苏慕笙交给了乳娘带出去了。
唐少卿拿起手帕擦擦了手,乖乖坐在沐如怜身边,凌翰文也端坐在君雅兰身边,平静的就好像苏慕笙不曾出现过。
唐昊韫发现,自从苏家丫头百日宴过后,唐少卿就更爱往苏府跑了,常常一跑就是一天,成天见不到人影,他刚想捉着自家混小子说道说道,自家夫人就拦着不让,美其名曰让两孩子培养培养感情,两个小毛孩子,能培养什么感情?唐昊韫虽然心下不满但也到底是不敢违抗自家夫人的旨意。
朝廷内依旧动荡不安,先皇驾崩已有一段时日,死前并未立下遗嘱各皇子蠢蠢欲动,拉党结派,明争暗斗,他是镇军大将军,苏子明是大学士,而凌瑞祥又是刑部尚书,他们三人免不了成为各皇子拉拢权利的对象。
现下朝廷便是由宰相领头带着几位内阁大臣商议国事朝政,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唉,怕是免不了这京城内外又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棋曷十五年,朝内依旧动荡不安,不安生,但局势已渐渐明朗,由大皇子司空甫和六皇子司空靖为两大派系,朝中官员均纷纷站位,成者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绣前程,败者便是家破人亡,死无全尸;而他们兄弟三人这些时日皆是闭门谢客,作壁上观。
而这一年,唐少卿五岁,乔沐也已经两岁了,牙齿渐渐长齐不用人扶着也能走的稳稳妥妥,说话也吐字清晰只是会的词还不多,最爱叫的就是少卿哥哥,苏子明对此很不满意,自己的女儿竟然不是与自己是最亲近的。
唐昊韫决定送唐少卿去国子监念书,至此,唐少卿便很少能去苏府,刚开始苏慕笙还每天缠着君雅兰问少卿哥哥呢?时间一久,日子一长,小丫头便已经适应了没有唐少卿的日子。
这厢唐少卿被唐昊韫送来国子监,发现凌翰文也在,凌翰文对唐少卿多少心里是有点芥蒂的,他也很喜欢苏慕笙,只是他不能像唐少卿那样明目张胆的每天跑去苏府,只得偶尔随父亲去做客才能够看到苏慕笙。
唐少卿微微朝凌翰文点点头,凌翰文也只微微点头示好,便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娃,眼睛是狭长眼尾略微往上挑,看到唐少卿坐过来,开口道“可是唐将军之子唐少卿?”
唐少卿看了他一眼,轻嗯一声,对方对唐少卿的冷淡不以为然“有礼了,我是兵部尚书之子白晟浩。”
“日后既是同僚又是同桌,还望以后能守望相助。”虽然说着客套恭维讨好的话语,但唐少卿却丝毫感觉不到卑微,唐少卿顿了顿若有所思,然后极其认真的盯着白晟浩郑重的点下头,白晟浩也友好的笑笑,他知道这样他们二人日后便是好友,对方已经接受了自己。
同在国子监读书,唐少卿与凌翰文的交集并不多,倒是白晟浩和唐少卿的交情越来越好,常常随着白晟浩去白家走访,因此也得知白晟浩原来还有个妹妹白梦雯,只比白晟浩小一岁,虽然稍显稚嫩但还是能看出白梦雯较好的容貌。
除了在国子监念书,唐少卿私下还要练武骑马射箭,每日都过得很繁忙很充实,渐渐地他就几乎不去苏府了,只是尚在记忆里还有苏慕笙这么个人存在,还残留着苏慕笙还是个奶娃娃时的模样。
沐如怜对儿子的态度很是焦急,想让唐少卿多去苏府走动走动,但看到儿子每日都排的满满当当,常常练功练得一身青肿还咬牙坚持的模样,又觉得心疼不想强迫他,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还是愿意他有空的时候多休息休息,久而久之便也不再提让唐少卿去苏府多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