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熙铭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出远门,从包头到上海,在这个时空没其他选择从。先是从包头到张家口,坐上张家口开往北京的火车。六个小时后到了北京。然后从北京沿京奉铁路坐火车到天津。紧走慢走,再经津浦铁路坐火车到浦口,然后雇船过江到南京,再经沪宁铁路坐火车到上海。安排好住宿。马熙铭看看天色还早,叫来虎子:“走,出去逛逛。”
马熙铭想要出去逛逛的目的是找个地方买衣服。对于垂在脑后的辫子还有长衫马褂,马熙铭已经烦透了。头发在天津已经理好,现在四个人是标准的板寸,再换上西装长裤,外加一双大皮鞋。还别说,就连马成原来的抵触也全没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全乐了。
收拾妥当,马熙铭回到四川路的大陆饭店,关上房门打开箱子。马熙铭分出100万的日升昌汇票,交给马成:“从今天开始,我带着虎子,你带着李北,我们每天分头去上海众业公所。只要是橡胶股票,全给我买回来,一张都不许漏掉。”
“只要是橡胶股票就都买回来?”马成不明白少爷这是要干什么,但少爷交待的事情马成是听得明明白白。
“嗯,记住了。钱不够就回来取,不要漏掉一张。”马熙铭再次强调了一句,看着马成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打开门,下楼离开饭店。
上海众业公所在外滩1号的麦边大楼,远远看去大楼正立面呈巴洛克式建筑风格,正门有4根爱奥尼克立柱,左右各两根,内门又有两根小的立柱,左右各一根。门楣则以变形的巴洛克涡旋形图案作装饰,华丽、富贵。马成带着李北走进大楼,一个穿着整洁的门童迎了上来:“先生,有何贵干?”
“你好,这里是众业公所吧?我是来买股票的。”
“是的,这里就是众业公所。先生您是会员吗?”其实门童是明知故问,天天站在这里迎来送往的,谁是谁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买股票还得是会员?”马成有点晕,这个规矩少爷可没有说。
“是的,先生。我们会所是会员制的。如果您不是会员,可以委托熟悉的会员帮您买卖股票。”门童还是一脸笑容,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马成对他产生了兴趣。
马成把插在裤兜的手抽出来,一个白花花的大洋在手上娴熟的滚动:“你叫什么名字?我想你是不是可以帮到我。”
“你好先生,我姓胡名茂坤,大家都叫我小胡。”小胡撇了一眼大洋,脸上还是微微笑着。
“我想买股票,可我不是会员、也没熟悉的人,我想或许你可以帮我。你需要什么条件可以说给我听,不是很过分的话我可以替我家少爷答应下来。”马成轻快的把大洋丢到小胡的手里,然后等着对方的答复。
听到马成这么一说,小胡有点心动。说实话,门童地位低,加之会所里大多都是洋人,被训斥责骂是常有的事。小胡很羡慕那些衣冠楚楚的股票经纪,手握重金在股票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劫财掠货于无形之中。小胡就盼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那样,自己和妹妹就不愁吃穿了。可这世道骗子实在太多,弄不好就是人财两空。
“行了,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们就住在大陆饭店,四川路上的你知道吗?想好了就来找我们。”马熙铭也到了一会,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看到小胡犹豫不决的一时难以决断,便开了口。
看着小胡询问的目光,马成自豪的说:“这就是我们少爷,你小子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被我们少爷看上了。”
“先生好,我要晚上八点换班,到时候我去饭店找您。”小胡看着马熙铭怎么也不像是坏人,索性应承了下来。
马熙铭看看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朝小胡摆了摆手。转身叫了辆黄包车:“去黄浦路42号”带着虎子走了。
黄埔路四十二号?小胡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可还没等他仔细在想,却听见大班Jack的怒吼:“该死的胡,你为什么还在那里磨磨蹭蹭不干活,你这个该死的黄皮猴子。”
叹了口气,小胡在这一刻彻底的打定了主意。看着马成的背影,小胡只希望自己的决定不要太差。
坐在客厅的欧式沙发上,马熙铭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在这里等了已经有三十分钟了,就当马熙铭打算告辞的时候。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绅士从楼上走了下来。马熙铭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能见到你很荣幸,冯。卜利先生。”
“我也是,马先生。真是惊讶你的德语居然这么流利,这个秘密阿弗雷德可是并没告诉我,”冯。卜利和马熙铭握了握手,笑着把马熙铭让到沙发上:“请坐,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
两个人落了座,趁着这功夫,冯。卜利打量了马熙铭几眼开口了:“你不要拘谨,阿弗雷德。阿德勒和我说起过你。你这次来上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是这样的,冯。卜利先生。我来上海想买点股票,可众业公所需要会员资格才能交易。”
“这事情简单,明天你直接去众业公所,其他的事情我会交待他们的。”这件事实在是微不足道,冯。卜利摆了摆手。
“谢谢您,冯。卜利先生。”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我还要感谢你救了阿弗雷德。”
说实话,来之前马熙铭并没想到阿弗雷德。阿德勒介绍的人居然是德国总领事。所以,马熙铭心里并没有任何准备。临时决定是肯定不行的,虽然马熙铭知道,无论是自己队伍现在装备的MG13通用机枪,还是单兵装备里医疗包里面的磺胺,都是重重的交易砝码。但是,交易什么呢?马熙铭根本就没想过。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先告辞,等以后想清楚再来。
马熙铭婉拒了冯。卜利一同晚餐的客气,出了领事馆。天已昏暗,一盏盏街灯闪着昏黄的灯火。马熙铭回到大陆饭店,看到马成、李北和小胡已经在房间里清点股票。看到马熙铭回来,马成开心的站了起来:“少爷,看看我们今天买的股票。”
“嗯——不是说不是会员不能交易吗?”马熙铭不解的问。
“嘿,多亏了小胡门路清,介绍了好几个股票经纪。”
马熙铭赞许的冲胡茂坤点了点头:“怎么样,小胡?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小胡谢谢少爷给我这个机会。”胡茂坤下午带着马成做成了好几笔股票,在接触中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点情况。
“那行,今天我去了洋人那把会员资格办好了,明天开始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进去了。”马熙铭看着马成继续说:“但我们的计划还是不变,马成你还是带着李北和小胡一起在外面买。只要是橡胶股票能买多少就买多少。但记住一点,别太招摇。”
“我记住了,少爷。”
“那好,走——少爷带你们吃大餐去。”
就这样,马熙铭在上海整整呆了快四个月了。现在已经是1909年的七月底,还有3天就是八月。马熙铭手上的500万大洋已经所剩无几,全都换成了橡胶股票。尤其是以薛纳王公司和蓝格志公司就占据了资金的近五成。而现在这几家公司的股票已经是一票难求,于是投资者开始关注新的股票。就在这个月,挂牌交易的新的橡胶股票就达到了24支,据说下个月更是将有36支新的橡胶股票上市,而这一切都源于橡胶股票的升温。现在橡胶股票的火热已经从交易市场开始向茶楼、街坊蔓延,上海富有的华人和外国人,唯恐失去大好的发财机会,纷纷抢购橡胶股票。上海有钱人竞相购买,一些公馆太太小姐换首饰,卖钻戒,转买股票,如痴如狂。有了钱,还要四面八方托人,才能买到股票。抢购狂潮让很多人一夜暴富,更加激起了人们的投机欲望,以至于股票的实际价格超过票面价值的数倍,甚至数十倍。
马熙铭决定,可以启程回崮阳了。橡胶股票的疯狂还远远没到顶峰,目前保持清醒的还是大有人在。看看房间里,马成他们都在收拾行李。马熙铭无事可做,索性走到饭店一层的酒吧。一个人叫了杯咖啡,静静的坐着。午后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晒得人懒懒的。马熙铭放下咖啡,无意思扫过酒吧。喝下午茶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几桌人,显得整个酒吧空空荡荡。一台黑色的钢琴就在那——无声无息。马熙铭突然觉得心被刺了一下,很痛。内心萌发出一种渴望,控制着身体一直走到琴前坐下。
“咚”——空旷的酒吧响起了一声琴声,一段悠扬的前奏从指尖流出,如细语呢喃,讲述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一个个神奇的音符,将那相恋的甜蜜,孤单的思念一声声浸入每个人的心,荡起的一阵涟漪。随着马熙铭手指越来越纯熟,如歌如泣的音符从马熙铭的手指中滑出。马熙铭似乎回到了前世,迎着日出、对着晚霞,与心爱的恋人在海边、沙滩、草地、花园牵手漫步、深情相拥。这一刻,马熙铭完全忘记了时间、空间,全心全意的投入了这首钢琴曲的演绎。马熙铭闭着眼,用心去弹奏着这首《致艾德琳的诗》,任凭泪水从脸颊滑落。直到最后一个音符从指尖流出。马熙铭这才一动不动的坐在琴前,平复自己的心情。
“太美了。”坐在钢琴对面的女子情不自禁的感叹,双手抵着下巴痴痴的看着马熙铭。完全无视她的同伴在一旁使劲的鼓掌。
马熙铭站起身,优雅的朝四周欠了欠身表示感谢。回到自己的位置:“waiter,麻烦结账。”
“对不起,先生。你的账单那位小姐已经结掉了。”
马熙铭这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那位少女,黑色的卷发挽了一个发髻,露出精致白皙的脸庞。弯弯的眉毛下面,犹如宝石一般的眼瞳闪着迷人的光芒。她穿了一件一条米黄的长裙恰到好处的将少女的身材彰显的淋漓尽致。
“能请您喝杯咖啡吗?让一位女士付账可不是一个绅士应该做的。”马熙铭走到桌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如您所愿。可我需要两杯咖啡,我还有一个同伴。”少女莞尔一笑,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同伴眨了眨眼。
“您请坐,我叫邵嘉慧,不知怎么称呼你?先生,你的演奏真是太棒了。”少女转回头,热情的招呼马熙铭坐下。
“谢谢你的夸奖,邵小姐,我姓马——马熙铭。”
“马熙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邵嘉慧可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只能暂时放弃,将注意力又转回了那首迷人的钢琴曲,“能告诉我你刚刚演奏的曲目是什么吗?我从来没听过这首钢琴曲,它是那么的迷人。”
“这首钢琴曲的名字叫《致艾德琳的诗》。”
“艾德琳?希腊神话故事的那个美丽的雕塑。”边上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听到马熙铭说出钢琴曲的名字,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希腊神话故事?快简单的给我说说——雯慧。”邵嘉慧催促着自己的同伴。
看得出,邵嘉慧的同伴雯慧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听着邵嘉慧的催促,雯慧顺从的讲述了自己所知道的故事:“希腊神话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很久以前,有个孤独的塞浦路斯国王。他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每天对着她痴痴地看,最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少女的雕像。他向众神祈祷,期盼着爱情的奇迹。他的真诚和执着感动了爱神阿芙洛狄特,赐给了雕塑生命。从此,幸运的国王就和美丽的少女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多么美丽的故事啊,实在是太感人了。”邵嘉慧眼中闪烁着泪光,“马先生,这首钢琴曲是你根据这个故事写的对吗?我第一次听到这首钢琴曲就被它深深的打动了。”
马熙铭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这首《致艾德琳的诗》肯定是在这个时空第一次被自己演绎,而它真正的作者保罗?塞内维尔,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生。所以面对邵嘉慧的问题,马熙铭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非常感谢你们喜欢这首钢琴曲,你们在上海是游玩还是探亲?”
马熙铭的这句话说完,现场的气氛随之陷入了沉寂。看得出,两个女孩被马熙铭的这句话触碰到了一个伤痛,眉头紧皱、沉默不语。“有什么事情吗?或许我能帮忙也不一定。”
“没用的,败血症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无药可救,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向上帝祈祷了。”邵雯慧的泪水随着话语落下。
败血症?马熙铭马上就想到了磺胺。在青霉素还未问世之前,还能有什么药物能比磺胺对抗炎症的神奇疗效呢?虽然现在无法单独兑换磺胺,但是在单兵医疗包里磺胺和吗啡都是正常储备的。只要兑换了单兵医疗包,就有了磺胺和吗啡。至于剩下的止血绷带,这是个问题吗?
“不知道是哪位患了败血症,或许我能够提供一点帮助。”马熙铭并没有把话讲得很满,毕竟自己对于医学一窍不通,仅仅是知道磺胺的功效。但磺胺在后世可是衍生出来许许多多的不同药物。
“你有办法治好败血症?请你救救我的父亲。”邵雯慧听到这个消息,如同在黑夜中见到一丝光明。激动的靠近马熙铭,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能治病?这可是败血症。”邵嘉慧似乎还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马熙铭是自己听到的第一个说有办法治好败血症的人。而且,他还不是医生。
“我们先去看看病人吧,希望不要因为我们的聊天耽误了治疗。”马熙铭站起身来跟着邵嘉慧和邵雯慧走出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