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黄河边上的吴堡宋家川镇已经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河面上开来了一大队的船,领头的是一艘好大好大的铁甲船,领着长长的一串。不一会靠上了码头,一队队的士兵开始登岸。看着不断下来的荷枪实弹的军队,宋家川镇的镇长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码头上,朝着执勤的士兵拱拱手:“这位小兄弟,老朽不才厚颜暂任这宋家川镇长一职,请问你们长官是哪位?”
“老人家,你是这镇子的镇长啊?那你等等啊。”士兵也是很有礼貌的回了一句,转身跑向了码头。来到一群军官模样的人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团长,那边来了一群人,为头的说是这个镇的镇长,要见长官。”
“走,我们去见见这里的镇长。也好打消打消他们的害怕。”周勇回了军礼,听了卫兵这么一说,将眼光从地图上收了回来。迈开了步子,带着一帮军官来到了宋家川镇的这帮士绅的面前。
“老大爷,你们是这镇子上的老人了。你们不用怕,我们是西北军,不是土匪也不是朝廷的八旗绿营。”周勇看着这帮颤颤巍巍的老人,岁数都和邵老太爷不相上下了。最年轻的估计也是和马老爷一个岁数。看着自己这些士兵,眼里露出的恐惧怎么也掩饰不了。急忙安抚了一句。
“军爷,这西北军不就是包头那地的军队啰”为首的镇长颤颤巍巍的拱拱手,见识还是有的,知道包头那地有支军队。
“是的,大爷。我问问这是不是宋家川呀?”周勇看着这镇长年纪大了,恐怕是耳力不好,声音也大了。
“军爷,你不用扯这么大的嗓子。我年纪大了,耳朵可还好使。”镇长颤颤巍巍的冲着周勇笑了笑,“军爷,俺们这宋家川镇也没什么好东西,凑了一些银子,白米白面和些大肉孝敬给军爷。”
“大爷,这可使不得。俺们也是穷苦家出身,你这可会让俺被俺们少爷骂的。”周勇顺着镇长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后面的几辆独轮车上满满当当的堆着货物,连忙就摇了头。
可这镇长一看王虎不收,更急了:“军爷,咱这宋家川实在是穷。但这些许酬军之物,还请军爷千万不要嫌弃。”
“大爷,你别怕。俺们有纪律,是不允许收东西的。这样你们都回去,安排两个识路的给我们带路。等我们打下了绥德,到时候就会有人来这镇长上的。”周勇没时间和这些人作细致的解释,只能是这样把他们给打发了。
“你们要去绥德,这里去倒是方便。什么?你们要去打绥德。”镇长先是没听清楚,等听清楚了这才知道,这帮军队可不就是反贼么?这下,镇长也没心思多说了,这如果说多了今后朝廷问罪可是担待不起哩。
镇长干巴巴的站着没敢动,也没敢说话。周勇哪里知道镇长想什么,没了啰嗦反倒是称了心:“镇长,你老人家去找两个熟悉路的过来给我们带路就成,其他人都回了吧,回了吧!”
宋家川镇的镇长带着一帮士绅心情复杂的打了回转,面对这帮武装到了牙齿的反贼,镇长和这一帮士绅各有了各的心思。可为了镇子的安全,军爷的吩咐却还是要照办。在听说反贼的军队要去打绥德,需要两个人带路的时候。可镇子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模样,却在这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周勇带领的西北军第8团顺利的在宋家川镇登陆,准备稍加休息朝绥德开拔。而对岸的西北军第1团和第2团却是在军铺渡下了船,在向导的带领下直向太原。王虎站在路边,整了整军服:“这鬼天气,刚刚还是好好的,这雨说下就下了。”
“这里应该是吕梁山区地带了吧,这下点小雨不正好行军吗?”李服膺看了看这蒙蒙细雨,如烟如雾,从警卫员的手中接过了勒缰绳,“可要抓紧,就怕雨下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王虎看了看正在行军的士兵,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很是满意,转身下达了命令:“命令部队加快速度,明天早上必须赶到汾州府。”
“嗯,此次作战必须要快,打他个措手不及。”李服膺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报告。”王虎和李服膺刚刚上了马,一个传令兵却跑了过来,“报告,前方黄芦岭关发现有部队把守的迹象。”
“哦,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嘛!”李服膺笑了笑,汾州府西六十里有黄芦岭关,置关隘于岭上,凭高为险。这在出发前就预计到了,所以长官让特种连也跟随第1、2团东进太原。李服膺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是哪个单位传来的消息?”
“报告,是特种连发来的消息。”
“嗯,我觉得应该提醒前头部队小心前进,到吴城镇后就地休息。但不要暴露,不要打草惊蛇。”王虎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看到李服膺点了头。立刻命令传令兵,“就把这道命令发下去。”
看着士兵敬礼离开,王虎也是一勒缰绳:“慕颜兄,我们也抓紧赶到吴城镇。这里可是进入汾州府的门户哦。”
李服膺没有说话,点点头马鞭一打马率先冲了出去。王虎跟着把马一催,清脆的马蹄声响,伴随着士兵行军的脚步声,在这山道上演奏出一支淳朴的协奏曲。雨一直在下,细雨蒙蒙的山路弯七拐八,整整历经十个小时,西北军第1、2团的部队主力赶到了吴城镇。
“情况怎么样?”王虎一进临时指挥部的门,看到贺大力就问。
“前面再走二十里就是黄芦岭关了,那关隘太高,从上往下看是一览无余。所以我们就在吴城这停下了。现在已经派出了两个小队过去了,暂时还没有新的消息。”
“出发多久了?”王虎又问了一句。
“因为白天容易被发现,所以才刚刚出发一个小时。”贺大力看了看表。
“嗯,不急,等到天黑了才好行动。”李服膺却是解开了领扣,秋日的凉意让人觉得舒坦。李服膺索性走到了院子里,看着黄芦岭的方向。
西沉的太阳缓缓落下,当最后一道晚霞消失在天边,起伏的吕梁丘陵渐渐无声地隐没在悄然涌起的暮色之中。秋天山间的晚风,隐约飘来秋蝉的悲鸣。黄芦岭上的营地里也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吆五喝六的叫骂声中夹杂着骰子在瓷碗里的滚动声,在这初秋的傍晚分外明亮。一只迟归的山雀停在矮树上,机警的左顾右盼。忽然,草从里的细微动静惊吓了山雀,脚一蹬,翅膀一振就飞走了。矮树下的草丛里一顶插着伪装的迷彩钢盔慢慢的抬起来,钢盔下露出了一张涂满油彩的脸。
莫日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仔细盯着前面。肉眼就能发现,前面黄芦岭营地在面对南坡这面就布置了两班流动哨。点清了流动哨,莫日根端起了望远镜仔细的搜索,天已经发黑了,视线很不好,可莫日根还是找到了三处暗哨。再次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莫日根手肘用力,慢慢的退到了后面。这是一条沟壑,雨水长期的冲刷导致这条沟壑越来越低,越低就雨水越容易朝着这条沟壑流。现在石冬生、曹明和胡伟已经先后返回了这个预订的集合点。
“我这边发现两班流动哨,一班2个,一共是4个流动哨。还有6个人蹲在3个点,是暗哨。在这、这和这里。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莫日根看着曹明将自己的发现标注在了地图上,抬起了头看了看其他人。
“我们这边没发现其他情况,就在西面有两个固定的岗哨,里面居然没人把守。”石冬生指了指地图,曹明立刻将位置标注了出来。
“这帮官兵活该要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莫日根根本没想到,黄芦岭关隘的防备如此松懈,可这不就是官兵的一贯习性吗?莫日根想了想,看了看表,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现在是下午六点,通知小队所有人就地休息。凌晨两点,我们直接发起攻击。”
“队长,我们的任务是来侦查情况的呀。”胡伟一听莫日根的命令楞了,这可与大队长布置的任务对不上号啊。
“这我知道,但你们都看到了。现在的这帮家伙还没防备,正好下手。我就怕明天万一有了防备,可就不好打了。既算打下来,这汾州府隔得这么近也会有了准备。”莫日根解释了一下,看到几个人都没了意见,指了指曹明,“你去挑选两个人回去,把我们的情况向大队长汇报。”
曹明没说话,做了个OK的手势转过了身,猫着腰爬到后面。点了两个人,交待了几句。两个选定的战术匍匐着离开了队伍,不一会就消失在曹明的视线里。
“好了,我布置下任务。冬生,你带着一小队从南面摸进去。胡伟你带你的小队,从南面摸进去。记住,尽量别用枪。我带着二队在北面进去,我们到这里会合。”莫日根用手一指营地中央的那间木房子,“都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各自回队里休息。凌晨两点,我们直接发起攻击。”
几个人听了莫日根的计划,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各自回了各自的小队。山风习习吹着,初秋的夜晚已经显露寒意。每个士兵裹紧了野外作战服,双手夹在腋下打起了盹。只有执勤放哨的士兵双眼睁得溜圆,竖着耳朵在观察着动静。忽然一声斑鸠的叫声引起了哨兵的注意。
“咕——咕咕。”不远的草丛那边传来了一长两短的声音。
“咕咕——咕。”哨兵仔细辨别了一下,立刻给出了回应。不一会,从草丛那边爬过来两个满头大汗的士兵,越过了警戒线。找到了莫日根。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莫日根惊讶的看着这两个累得差点虚脱的士兵,“不是走到时候让你们跟随大队行动吗?”
“嘿嘿!大队长,这都要开打了,我们怎么可能不参加呀?”两个士兵虽然累得够呛,可还是打起精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行,你们赶快归队,好好休息休息。只有不到半小时就到点了。”莫日根看看表,摆摆手示意两个士兵赶快下去歇歇。自己一转身,到了前面的观察哨。
“怎么样,里面有动静没?”莫日根趴在曹明的身边,盯着几百米外的黄芦岭关卡的营地。
“没,估计都睡死了。”曹明一边盯着营地一边说,“你看那哨塔里的哨兵都进去好一会了,到现在都没出来。这要是在咱西北军,准得要枪毙。”
“行了,他们不是官兵么?你也别要求太高,准备行动。”莫日根双手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气,“咕咕——咕咕。”
这是行动开始的暗号,三个小队长立刻叫醒了身边的士兵。被叫醒的士兵开始叫醒身边的同伴。就这么一个一个的士兵从梦乡醒来,检查装备,子弹、匕首、钢弩。扣好钢盔、武装背带。然后拍拍身前队友的背,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朝着预定地点前进。
石冬生带领着第1小队36个人进入了营地南面的预定地点,步兵小组就位、狙击手就位、火力支援小组就位。石冬生抬起手腕,看着腕表指针在跳动:“5、4、3、2、1——行动。”
石冬生带着两个人从隐藏地起身,猫着腰快速的潜行到距离营地三百米的一丛灌木后。看了看自己的队员,黑漆漆的周围,不时有身影从一处隐蔽地点闪到一处隐蔽地点。曹明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看前面的情况,从灌木后一跃而过,蹑手蹑脚的快速朝着营地行进。前面还有大约十五米左右的一段开阔的地形,过了这段就可以进入营地。
石冬生端着FG42-Ⅱ型步枪继续朝着营地前进,忽然,正对着南面的哨塔的门打开了。一个士兵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哨塔里走了出来。石冬生一个翻滚,躲到了一颗木桩的后面。端起枪,将目标死死的锁定在准星上。这是一名大清的八旗兵,睡意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伸完了懒腰,却觉得这动静有点不对。这刚刚似乎听到沙沙沙的声音,不像是风声。
这会是什么声音?他揉了揉眼,探出了头左顾右盼。漆黑的夜里什么都是黑漆漆的,声音不对,似乎这夜里的景色也不对,那些一团团黑漆漆的东西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可士兵刚想去拿火把照个明白,黑夜里一颗红点一闪。一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士兵的头,从左耳穿透了进去。
“噗通。”士兵挣扎了两下,顺着墙倒下。石冬生松了口气,端着枪起身,很快进入了营地。石冬生飞快的登上了哨塔,贴近了门。里面传来一阵呼噜声。“吱——”门被轻轻的推开,石冬生一闪进了屋。贴着墙眼睛适应了几秒,看到了墙角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石冬生拔出手枪瞄准目标扣动了枪机。
“噗、噗、噗。”子弹准确的击中了目标,床上的士兵弹了两下就没了动静。石冬生走到床前,警惕的又照着头部开了一枪。这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将FG42-Ⅱ架起来,然后看着自己小队的队员开始进入一间间的房间。没过多久,一个个士兵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表示各个房间相继被清理干净。
石冬生将枪收起来,飞快的跑下了哨塔,带领第1小队开始向中心区前进攻击。每个士兵依照三三队形开始前进,石冬生走在了最前面。忽然,耳边传来了口哨声。石冬生立刻贴在墙角处拔出了匕首。一个醉醺醺的士兵歪歪扭扭的从走廊拐了过来,刚一露头,石冬生一下卡住脖子,身子一斜将士兵脖子勒住,右手紧握匕首顺手横着一拖。“噗——”一股鲜血猛的喷出来,飞溅得到处都是。石冬生左手还是紧紧的勒住士兵。直到他挣扎了几下没了动静。石冬生这才把死沉死沉的尸体轻轻的放倒。
“走。”石冬生在尸体上擦拭了一下匕首,头一偏,带着小队继续朝前搜索。不一会,眼尖的石冬生看到了前面的黑暗中人影晃动。石冬生左手握拳平肩举起,身后的队员立刻就地隐蔽,端起了枪朝前瞄准。
“队长,会不会是大队长他们?”身边的士兵提醒了一句。
“他们有这么快吗?”石冬生半信半疑的将双手合在嘴边发出了暗号,“咕——咕咕。”
“咕咕——咕。”对面传来的暗号让石冬生放了心,提着枪站起来,“别躲了,结束了。”
石冬生这么一声,士兵们都站了起来,提着枪朝着对面走去。果然,对面领头的就是大队长莫日根,一见石冬生就表示了不满:“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磨叽,三个小队就你们的速度最慢。”
一听大队长的话,胡伟帮着石冬生说话了:“大队长,也不能怪冬生。你没发现吗,冬生负责的那块正好是官兵的宿舍。这小子,肯定没留一个活口。”
“嗯,全干掉了。”石冬生点了点。
“知道有多少人吗?”莫日根问了一句。可这问题石冬生却没办法回答,仔细想了想,叫过来一个士兵问了问,这才有个大概:“估摸着有两百多号人吧。”
“那差不多,这里一共是一个营的兵力,一共两百来号人都在了。”莫日根的话还没说完,胡伟却是瞪大了眼睛,“不对啊,朝廷新军一个营可是有小五百啊。”
“笨蛋,实打实编,这还怎么吃空饷?不过也不能大意,再仔细搜索一遍,一只苍蝇也别放跑了。”莫日根拍了一下胡伟的头,没有半点迟疑,三个小队又重新将营地仔细搜索了一遍。确认了整个营地没有漏网之鱼,莫日根这才彻底放了心,一口气做在了门槛上,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盒烟卷,散了一圈,“成了,给山下报个信吧。”
“呯、呯。”
“团长,你看——信号弹。”勤务兵的喊声,让王虎跑出了屋。抬头看去,两颗红色信号弹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从黄芦岭上升起,耀眼的光芒照得很远。
“嗯,不错。还真让这帮小子拿下了。”李服膺跟着王虎出屋,咱在边上点了点头,“这下就可以出其不意的拿下汾州府了。”
“通知队伍,立刻出发。”王虎一声令下,早已整装待发的士兵开始了行动。黑漆漆的官道上整齐的脚步声开始响起,一个班、一个排的脚步声就像那娟娟细流,渐渐汇入江河发出了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