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送装备的是一辆道奇卡车,为首的是一个酷的不能再酷的上校。从头到尾除了朝马熙铭点了点头外,再也没有任何表情。等到东西搬下车,马熙铭点都没点,这个家伙便上了道奇扬长而去。当然,不用担心系统会短斤少两。所以,马熙铭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个家伙,指挥着大家伙将一个个的箱子装上了车,赶着车就往回走。
“少爷,咱不点点清楚么?万一洋鬼子少给咱们几支,那可亏大发了。”马成左思右想很不放心。
“数量不会错的,你放心。对了,成子,我再带你来几次,你多学着点。往后这活可就交给你了。”马熙铭对于马成的谨慎很是满意。
“少爷,能说说这些都是些啥么?不会都是洋枪吧?”郭头对于这次来买洋枪原本并不抱希望。认为少爷纯属骗人。可看着一路上少爷的作派,一副认真的样子又不像骗人,所以,当站在荒郊野外等着的时候,郭头觉得少爷没有骗人,但是少爷被人骗了。可现在,实实在在的大箱子就在身后马车上装着,这下郭头的心里有点痒痒的。
“都是洋枪?看把你给美得。这些箱子里,有枪有子弹,还有衣服和头盔。”马熙铭看着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着听答案,也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哇——那咱们团练不是比绿营还要阔气了么?”
“啊呸,绿营算什么东西?俺们少爷办团练要比也是和北洋比。”
“北洋,北洋也没少爷阔气。”
“就是,没听少爷说么。头盔——北洋有么?”
就这么,一行人马热热闹闹的赶着马车回到了崮阳。
马熙铭接收完武器装备,回到崮阳已经有七天了。刚刚回到家的那晚,才进院门,就被自家便宜老爹给叫了进去。当着老爹的面,马熙铭指挥着郭头和马成打开了箱子。当一杆杆崭新的洋枪呈现在大家眼中的时候,马熙铭不出预料的看到了每个人失态的表情和声音。
“老爷,这可真是好枪哩。”马管家拿起一杆洋枪呈给马老爷,冰冷的枪身上连黄油都没擦拭干净。
“嗯,没想到铭儿真能办成这事。”这下,马老爷是真的高兴。这可是崭新的洋枪哩,价格还不贵。你去问问——太原这样的洋枪70个大洋还没人卖给你。
“少爷,这就是你说的戴在头上的洋铁盔。”郭头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拎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不叫洋铁盔,这叫钢盔。”马熙铭将钢盔、M43灰绿色秋冬作战服、轻型战靴、水壶、武装腰带、工兵铲还有匕首拿了一套,然后一件件的装备到自己身上:“看到没,这些东西就这样穿,都记住了,你们俩都拿一套回去穿穿试试,改天教给下面的人可别出岔子。”
“这可是洋布料,里外两层,看着就结实、暖和。”马蔚春摸了摸衣服裤子,手有点抖。这么好的东西给这些小崽子用上,有点可惜了。朝廷的官兵穿得也没这么敞亮啊。
郭栋梁和马成巴不得少爷这么说,虽然没见过这些东西。可眼睛不会骗人啊,看看就知道,这可都是好东西。所以,当郭栋梁穿戴整齐来到团练营房的时候,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都闪着绿光。
从包头回来的第二天开始,郭头每天穿着这套军装带着四十个人操练。先是队列、齐步走,然后是向左、向右转。就这么转了六天,连石头这样的笨小子,现在也左右分得清了。
今天,少爷说要来。干嘛,发装备。憋了这些兔崽子这么些天。再掖着藏着不发下去,就没意思了。所以,当所有人看到少爷进了操场,马成押着车在后面跟着。队列里一阵骚动。
“虎子哥,少爷来了。”李北就站在虎子的边上,看到少爷带着东西来了,气都喘不匀了。
“你当我是瞎子么?”虎子一直被郭头那身衣服装备给勾了魂,今天总算看见少爷了。
“听我口令,全体都有——立正。”马熙铭走到操场中间,大喊了一声:“现在我命令,郭栋梁、王虎、张一石出列。”
王虎和张一石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会让自己站出来。但没有一丝犹豫,俩个人跨出了一步,站到了郭栋梁的旁边。
“我宣布郭栋梁为团练营副营长兼1班班长、王虎为2班班长、张一石为3班班长。各班按现在队列,第一横排为1班;第二横排为2班;第三横排为3班;每班十四人,一共四十二人。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你们没吃饱吗?我听不见。”
“清楚了。”
嗯,听到响亮又整齐的回答,马熙铭满意了:“现在,班长配合马成下发装备。”
随着马熙铭的话,马成、郭栋梁、虎子和张一石开始打开箱子。一个个箱子被撬开,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展露在大家眼前。
“嘶——,我的天!”
“咕咚“不知道是谁咽下一大口口水。
“少爷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俺在绿营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啊。”
每个小队的装备一件件的发了下来,顾海山一件一件的把衣服、鞋子穿好。戴好头盔,系好武装腰带。又按照班长的示范,将水壶、匕首和工兵铲一一挂好,整个人立马有了精神。顾海山摸着身上崭新的军装,鼻子有点酸,眼睛也湿了。顾海山抹了抹眼,骂了一句:“****的,这风真邪性。”
不止是顾海山,今天好些人的眼睛都被这邪风吹得湿湿的,眼泪不听话的流下来。一阵低声的哽咽似乎有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传染给了每一个人。
天蒙蒙亮,固山县的老百姓突然发现,城外多了一队穿着精神的队伍。那支团练营开始排着队,扛着洋枪,背着背包,喊着号子啪嗒啪嗒的向南山坳跑去。到了南山坳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打枪声。午时分,那支队伍喊着号子“啪嗒啪嗒”的跑回了营地。不一会,营地飘出一阵诱人的肉香。按照马熙铭的意思,训练要抓紧可伙食也要提高,每人一块肉是不能缺的。端在手里的大碗的米饭堆得老高,一大块大肉压在上面,肥油滋滋的往下渗,只要吸口气,香味使劲的往鼻子里钻,幸福指数跟着“噌蹭”的往上飙。
训练很累很苦?
别闹了,在自家地里干活不累?庄稼汉有得是力气,可就怕力气使了,老天不开眼——地里没收成。现在使了力气就能吃饱饭,你在这里说苦说累,信不信我拿大嘴巴扇你?再说了,不光能吃饱饭,你没见那一桶桶的大肉么?
什么时候我们这些苦哈哈能每餐吃上大肉了?逃荒的时候肚子都混不饱,能挖点野菜塞肚子里面就得喊老天保佑了。现在米饭管够,你还要咋样?
顾海山逃过荒,挨过饿。所以现在很满足,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瞧着自家婆娘的脸色一天天好看起来,顾海山觉得跟着少爷来这里算是得着了。虽然只是团练,可顾海山觉得就是给个把总也不换。没瞧见吗?县城城门口的绿营兵每次看见自家身上的洋枪,口水都流地上了。还有这衣服,多好的布料哩——又结实又暖和。就这洋铁盔戴着不舒服——叮叮哐哐的,还老把眼睛给遮住。顾海山把肥肉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烂了咽了下去。吃饱了,得赶紧眯下眼。下午的训练是顾海山拿手的,丢手榴弹——顾海山能丢得远丢得准,跑障碍——顾海山说第二每人敢说第一。没办法,从小放羊练了这两手,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顾海山眯着眼,一会想想带着婆娘逃荒的难熬的日子,一会又想想今天的训练,不一会鼾声就起来了。
马熙铭也想睡个午觉,可没成想睡了一半被夏雨给叫醒了。马熙铭不情不愿的起了床,来到前院堂屋。堂屋里自家老爹坐在上首自顾自的喝着茶。看见马熙铭,招呼了一声。
“来了,先坐——你娘派人带了话回来,现在去伙房吃饭,等会你一块听听。”马老爷也是被闹醒的,喝口茶水醒醒瞌睡。
我娘?是的,马熙铭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家亲娘。只是知道,娘回娘家去了,什么时候去的,去的什么地方都没人说。好吧,现在总算是有人提起这事了。马熙铭坐在椅子上,耐下心来等着。没过一会,马管家领着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汉子进了堂屋。见了坐在上首的马老爷,上前作了个揖:“给老爷请安。”
“罢了,坐吧。你也是李家的老人了,不用多这些虚礼。”马老爷摆了摆手。
可这汉子却又转过身来,对着马熙铭又作了个揖:“给少爷请安。”
马熙铭这哪里还坐得住,一下跳起来,赶紧回了个礼。那个汉子刚刚要虚让,却听到马老爷说了话:“常青,铭儿这礼你受得起的,甭让。”
马老爷说完这句,看着常青落了坐。这才接着往下问了一句:“秀姑托你过来带了句话?”
常青听了马老爷问话,欠了欠身子:“回老爷的话,这不,接近年关了。各处的掌柜都忙了一年,甭说赚多赚少,辛苦总是有的。所以大奶奶安排往各处走走看看,把东家的体恤给带到了。然后大奶奶吩咐,回程的时候把少爷给接回去住住。这半年多没见,大奶奶甚是想念。”
常青说完,看了看马老爷。转了眼又看了看马熙铭:“这半年不见,少爷似乎壮实了些。记得上次常青陪着大奶奶回来的时候,少爷的肩膀可没这么宽。”
自家儿子去见老娘,天经地义,马老爷没打算反对。虽然自家这个四房不安分,一年有大半年的住在娘家。可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自家大舅子吃了土匪的枪子呢?弄得整个家里差点倒掉。亏了秀姑回去,这几年才算是缓过气来。马老爷正想着,不料自家儿子开了口倒是拒绝了这事。
“常青叔,最近事情多,走不开。所以就不跟着你回去了。你帮我带个话给我娘,等我忙完了这段,一定过去看她。”马熙铭现在怎么走得开?团练营的事情刚刚上了轨道,土匪的事情又没了解。
这个回答出乎了常青的意料,以往哪次来接少爷不是开开心心的跟着就走?怎么这次不一样了。常青很想知道少爷现在说的事情多走不开是在忙什么:“少爷最近在忙什么?”
“现在地面不太平,土匪越来越多。这不,前阵子还有帮土匪都到了南山坳那地块了。所以,铭儿办了个团练。”马老爷帮着马熙铭说了话。
“哦?”常青听到这里,来了点兴趣:“办团练人倒是好拢,现在遭了灾,只要有口饭吃。当团勇总比落草的强。只是这手里的家什可是不好办。”
“手里的家什。”马老爷现在可以轻蔑的笑了笑,这在咱家小子这里,都不叫事:“咱可是一水的洋枪。”
这下就把常青给吓了一跳,一水的洋枪:“不知少爷这个团练有多少人?”
马老爷知道,常青问有多少人其实就是问有多少枪。说到这里,马老爷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多花点银子多买几杆枪,哪怕倒倒手也能赚对开啊。只是现在团练有多少人,马老爷却是要问自家儿子。
看着老爹望过来,马熙铭开了口:“现在团练营一共三个班,每班十四个人,总共是四十二个人。算上我和成子,算四十四个人吧。”
“全部是洋枪?”常青还是想确认这个消息。
“是的,每班十三支步枪一挺轻机枪。一共是三十九支步枪,三挺轻机枪。”
“轻机枪?”常青听不懂这个在后世就连小学生都能懂的词。因为即使在西方,1908年的机枪也是重得要命,别说轻机枪,就连自动步枪都没问世。
“轻机枪就是很轻便的机关炮。”
常青见过北洋的马克沁机关炮,那家伙实在是重。现在少爷这里居然有轻便的机关炮,那可是了不得。常青有些坐不住了:“少爷,不知方便不方便让常青开开眼界。”
“这有啥不方便的,你忘了这小子小的时候都尿你后脖颈了?他敢在你面前矫情?抽他。”从马老爷的话里,马熙铭听出来面前这个常青叔似乎很溺爱自己。赶忙答应:“常青叔想看还能不让?今天就正好,下午这帮兔崽子正好回营地训练,现在就走?”
“走——我也跟着去看看。”马老爷也来了兴致。
整整一下午,马熙铭带着自家老爹、常青叔和马管家都泡在了团练营。马熙铭一件件、一样样的解说着装备、枪支和各项训练科目。其实马熙铭自己也把这次来团练营当成了一次突袭检查。结果还很不错,看来郭栋梁几个当班长的都没偷懒。这让马熙铭很满意,当即宣布晚上加菜的消息引起了大家一阵高呼。
太阳落了山,马家大院也开了席。虽然在团练营折腾了一下午,但每个人的兴致还是很高。为啥?现在世道越来越乱,出个远门都不安生。现在眼瞅着一支能队伍成军了,能保一方平安不高兴么?
“没想到少爷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件事情,常青老啰——跟不上了。”常青夹了口菜到碗里,喝了口汾酒。看得出今天常青的兴致很高,不停的说着好话。
“他叔,你也别老夸他。小心他尾巴翘上了天。”马老爷离了桌,陪客的自然是马管家和马熙铭。
“对了,晌午的时候老爷说前阵子有土匪摸到了南山坳?”常青叔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啊?对啊。”蔚春叔楞了一下。
“那后来呢?那帮土匪哪去了?”常青树又追问了一句。
“这……这哪知道?谁还敢拦着土匪问吗。”蔚春叔心里有点慌:“他叔,你怎么想起这茬了?”
“我来这的路上,听了有人在传。说什么有帮土匪下来办事,不知怎么就没了。现在正找得欢哩。”常青想了想,觉得事有蹊跷:“不对,蔚春老弟。你得和我交个底,这土匪是不是少爷带人做掉的?”
“哎——。”马管家没有说是还是不是,端起了酒杯把杯子里剩下的酒给喝光了。
这下,常青心里有了谱,反而安慰起马管家:“事到临头了,慌倒不用慌。及早做好准备倒是正理。”
“现在团练营就是在防着这事。”马熙铭接过了话,既然话说开了索性就说透。
常青听了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光操练也不行,还得派人盯着南边的路口,土匪来了也好有个准备。总不能让土匪进围子的。”
“蔚春叔,那几匹马您得让我用。”听到常青叔一说,马熙铭想起了当初缴获的五匹马,全让马蔚春按照自己老爹吩咐关进后院的马厩里了。现在既然要安排放哨了,万一发现了土匪,跑回来送信可不能靠腿。有了马,回来得快,对付的时间就充裕多了。
马蔚春回得很爽快:“行,明天你们就牵走。”
“土匪凶是凶,不过照我看若是以现在团练营的家什来看,只要练好了兵,守住了路口,我瞧土匪也白瞎。”常青一边分析一边说,马蔚春听着听着也有了信心。
“常青叔说得在理,土匪再凶能凶过洋枪?再说了,土匪人多是多,可能洋枪少。赶明起,我安排虎子和石头盯住北边的路口,土匪不来就算了,来了我们就让他吃枪子。”马熙铭以前还担心摸不着土匪的路数,现在知道了心里也就不慌了。
“行,就听你的。哎,俺们也老了,是该娃娃们出头的时候了。”马蔚春听了马熙铭的话,心里安定了很多。
该说的都说了,夜也沉了,酒席自然也就散了。马熙铭抬头看着黑暗的夜空,心里却是涌出一股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