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就连午饭也是在会议室解决的。就在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德国使馆的回电传到了包头,对于辉耀医药和贝朗制药联合赶赴东北救灾一事,穆默公使表示赞赏。并特派一个班的士兵前往承德与包头方面回合,以保障医疗队的安全。没过多久,来自京师的第二份电报也到了包头。而让人意料的是,朝廷对于辉耀—贝朗联合医疗小组赴东北及包头团练营沿途护卫的事情,完全没有为难。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通过了。而对于包头的行程路线则是表示将会通知沿途各地做好准备。马熙铭不去期盼朝廷的承诺,只要能通过行程路线和允许护卫的事情就已经圆满了。朝廷那边的问题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兑换物品了。防护服的选择很快,无非就是在猪鼻子和整体防护服之间做选择。这没什么好犹豫的,马熙铭二话不说的兑换了FFT-隔绝式整体防护服一千套。而车辆的选择就比较头疼了,二战前甚至是二战初期的车辆,马熙铭根本无法接受。一个是丑,再个就是性能实在是太差。在权衡利弊后,马熙铭先兑换了四十辆通用CCKW-LWB-353军用十轮大卡、十辆KFZ—B20军用越野吉普车和十辆“宝马”R75军用摩托车。在考虑了中途加油的问题后,马熙铭又兑换了两辆以通用CCKW-LWB-353军用十轮大卡为底盘的油罐车。
还有什么缺少的吗?马熙铭想了想,对了,怎么把行军罐头和压缩饼干给忘记了?万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可是好东西。兑换完行军罐头和压缩饼干,马熙铭想想东西应该东西齐备了,人也累了,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包头得到了军机处的答复,彻夜不眠的在为远上东北准备着。京师的爱新觉罗?载涛也得到了消息,赶到了醇王府内。
“五哥,听说了没有。这次东北瘟疫外务部那边可是同意的包头的所有要求。”载涛一落座,就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老七啊,这多大的事值得你天寒地冻的跑过来吗?”载沣听了弟弟的话,手上的笔没有半丝的迟疑,仍是将纳兰性德的这首临江仙的最后一笔勾完: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五哥,你说这不是不把土地爷当神仙吗?”载涛专司训练禁卫军时间也不短了,一向自负的他可真没拿那个什么包头团练营当回事。
“嗯——此话怎说?”载沣一下子还没听懂载涛话里的意思,仔细的看着雪白宣纸上的墨迹渐渐干透,这才小心的将狼毫放到笔洗里。
刚刚从外务部得了消息的载涛,不但知道此次包头远上东北的路线,还知道此次远上东北,包头还派出了一支地方团练护卫随行。载涛猜测,此次远上东北这支队伍携带的磺胺数量应该不少。所以载涛打算在路上截下这批药物,至于随行的护卫,一帮民间团练对于禁卫军来说算是问题吗?但是对于载沣的问话,载涛却不能说实话:“我瞧着这帮泥腿子就来气,不就是仗着德国人给他们撑腰吗?明的我玩不过,我给他来次阴的。”
“什么阳的阴的?你能把话说清楚了么?”载沣的注意力这时才真的专注到了载涛说的事情上面来。
“包头药厂回复了外务部,将派遣一支医疗小组赴东北。”载涛连忙将细节说了出来。
“哦?包头一点都不拿捏就答应了?”载沣似乎不相信,随后却又赞赏的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倒是值得嘉奖。”
听到五哥夸了包头一句,载涛有点不乐意了:“他们的药物要自己送到东北,这不是摆明了扇朝廷的脸面吗?”
“嗯?”载沣一听心情也有点坏,虽然现实是说东北瘟疫横行。可包不齐这病不会传到京师啊。载沣早早就打了招呼,磺胺到了京师先留下一半交给朝廷备用,余下的再送到关外去。可这下好了,人家包头自个儿就把这事给忙完了。那本来就预订进了自家的东西可不是就没了么?载沣把笔一丢,问了一句,“外务部怎么回的?”
“那还能怎么回,答应了呗。人家没提一句银子的话,只有两个要求。一个是自己送到关外,并有医疗组随行。第二就是必须派出不到一百的团练营护卫。”载涛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你前面说什么?”载沣突然问了一句,载涛刚刚要开口载沣又想起了什么,“你说德国人撑腰?包头那地方西北偏僻之地怎么会和德国扯上关系?”
“现在大家都说包头的这个药厂是德国人当的大股东,就在前一阵子德国国内还派人去了包头,陪同的就是德国上海领事馆的。据说在包头的这个药厂里,好多德国人。”载涛把最近听到的消息也一并说了出来,“另外,就在我过来的路上德国公使馆也发了外交照会给了外务部,说是德国贝朗公司和包头药厂组成联合医疗小组赴关外救灾。”
“那你还准备去劫道?”载沣听到这里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也不禁对于载涛的打算有些不满。
“不是,我不是去截药物。”载涛刚刚准备分辨,却看到五哥那凌厉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小算盘是瞒不过五哥的,索性也就实话实说,“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再说了这鼠疫来势汹汹,谁能保证就不传到京师。万一来了,我们也是替大家伙考虑不是?”
这下堵住了载沣的嘴了,所以当载涛把这话一说,载沣也就没了阻止的气力了。想了想,有些无可奈何的嘱咐了一句:“首尾尽量干净些,不要落了把柄。”
“您瞧好了吧,这事七弟我绝对做得漂漂亮亮的。”载涛得了载沣的允许,再也坐不下。兴致勃勃的告辞回家去安排劫道的事了。载沣看着老七快步走出了书法,心里忽然有着一种冲动,想要将老七留下来重新谋划,可又一想到满车满车的磺胺,载沣又将话咽了下去。拿起案几上了几方印章,反复斟酌一番,却还是选了这方田黄小篆印章。
“五哥。”
正捏着印章准备落印的载沣被这冷不丁的一声给惊了一下,手一偏去是盖了个模糊。有些气恼的载沣一抬头,却是自家六弟载洵走了进来。载沣压了压气,有点不悦的搭了句腔:“老六,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了?用过饭了没?”
“刚刚是不是七弟打你这里出去了?”载洵没答载沣的话,却是格外的问了一句。
“嗯,老七刚刚走。”
“我远远的看着就是老七,叫了声却是没回头,什么事情弄得火急火燎的?”载洵看似是自言自语,可也是眼巴巴的等着载沣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没啥事,老七也就是路过进来坐坐。”载沣随意的答了一句,劫道的事还是不能告诉载洵,毕竟少个人知道就多了份保证。为了不让载洵不再关注这个事情,载沣又问了一句,“六弟过来可是有事?”
“我没事,也就是路过进来瞧瞧五哥。”载洵顿了一下,将拢在棉皮袖子里的手放了下来,凑到案几前看了看载沣刚刚写的字,砸吧了一下嘴,“啧啧,五哥这手字可是越来月有神了,瞧这个“情”字,写的都能滴出血来。”
载沣一听也乐了,从边上的丫鬟手里接过手帕擦擦手,拍了拍载洵的肩膀:“行了,别贫了。走——陪哥哥喝一盅,也暖暖身子。”
来到花厅,酒菜已经布置妥当。两人上了炕,一人一头对坐。载洵端起了酒杯:“五哥,弟弟先敬你一个。”
载沣笑了笑捏着杯子,和载洵碰了一下:“也行,这被敬了接下来咱哥俩儿就随意。”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却是天寒地冻。偌大的京师的街上,已经少有人影。絮絮叨叨的雪花,协着寒风四处肆虐,让人无处躲藏。只有更夫的梆子声,敲破了这沉重的死寂。却立刻被黑夜吞噬,无影无踪。
这场大雪纷纷落落的整整下了三天,席卷了京师,也席卷了华夏北方大部分地区。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马熙铭站在车旁跺了跺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差了。”
“长官,前面的侦查小组回来了。”王虎站在马熙铭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马熙铭听了这话,扭过了头朝着东边看去。一个小黑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而由小变大逐渐清晰。
“报告长官,前面的情况很不好,路面已经有结冰的情况。”侦查小组带回来的消息很不好,看来只能在这里宿营了。
“去吧,去那边那个村子过夜吧。不走了,今天早点休息。”马熙铭看着站在面前,冻得脸色发青的士兵,立刻做出了决定。
“是。”王虎得到了马熙铭的指令,立刻将命令发布了下去。车队朝前行进了半里多路,朝着右边一拐,没走多远就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
“长官,那边有个自称是这个镇子里的保长,还有两位是当地的族长,你见不见?”如今的小栓子也加入了西北武装力量,成为了马熙铭的勤务兵。
马熙铭和王虎站在吉普车边,正在看着地图。听着栓子的话,马熙铭抬起头朝着村口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群人被士兵拦在了警戒线外,有几个人正在伸着脖子朝着这边张望。马熙铭整了整衣服,迎了过去:“走,我们过去。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连面都不见就太托大了。”
走到三个人面前,马熙铭心里暗暗叹息了一下。你说好歹也是保长、族长村镇级别的大人物了。怎么个个都是面露菜色,战战兢兢呢。看看这身上单薄的衣衫,如果不是白雪皑皑的,还以为是春秋时节哩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晚辈马熙铭,字守恒。受朝廷差遣从包头往东北公干,路过贵地,若有惊扰请多多海涵。”马熙铭瞧着这几位都是和自家老爹一般年岁,不敢失礼。
“马大人,俺是井沟营的保长。俺姓陈,名富贵。这是俺们村的陈老太爷,这位爷姓陈,是俺们村的秀才。”为首的这位虽然冷得有点发抖,但话还是利索的讲了出来。
“陈保长,这地叫井沟营?离着承德还有多少里地?”马熙铭现在就想要搞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哎呦,俺这地界归着沽源管着,从这离着承德可是还有近五百里路来着。”陈保长倒是没含糊,一口就把路程说了出来。
“长官,和我们估计的差不多。”王虎点了点地图,又看了看位置,“还有一段山路,估摸着这么大的雪可不好走。”
“嗯。”马熙铭点了点头,这该死的雪什么时候才能化掉啊。马熙铭想起雪自然就想起了自己队伍的食宿问题,“陈保长,你这村里有没有空闲的房屋能给我们借宿一夜的?”
听到马熙铭这么一问,陈富贵将看完的文书还给了马熙铭。这下心放下去了一半,可一听马熙铭要借宿,心里又打起了鼓。井沟营业就百来户人家,唯一的空屋就是陈氏族堂。这些丘八进去住一宿,还不定会拆成个什么样子。
“陈保长,你放心。屋子我们不白住的,我们给粮食,大洋也行。”马熙铭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赶紧将条件说了出来。
“长官,你们有粮食?”一旁的陈老太爷听到粮食眼睛就发了亮。
“是的。”马熙铭从小栓子手里接过一个牛肉罐头和一包压缩饼干,递给了陈老太爷,“不过是这种军粮,不是包谷、麦子。”
“能填饱肚子就行。”陈老太爷接过罐头和饼干,罐头很好认,上面活灵活现的就印了一头牛,而饼干却是不清楚是什么。外面包裹着一层布软不硬的东西,却是非常精致,看着就不便宜。刚刚生出点希望,又被打回了原形。陈老太爷叹了口气,将罐头和饼干又递回给了马熙铭,“这东西可是太精贵,庄稼汉可是吃不起。”
马熙铭接过罐头和压缩饼干,熟练的撕开饼干包装,拿出一条:“像这么一条,一个汉子一顿就能饱,吃多了可会撑出毛病。”
“陈保长,你们是不是遇到了粮荒?”邵雯慧这个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四处走动了一下,走到了马熙铭的身边。
“也不瞒着诸位,这位小姐说得的确是事实。俺们村大部分都已经断了粮,若不是靠着陈老太爷家的粮食挨着,估摸着冬天过了这个村子就没几个人了。”一直没开口的陈秀才,站在边上观察着马熙铭、王虎这些人,从每个人的做派上能看出。首先,这些人应该都不坏,和以往那些绿营八旗完全不同。其次,这些人应该还很富有,看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不知道是啥,可没见一个人发抖的,有好几个还嫌热直拿手套扇着风。手上戴着手套,脚下的靴子帮也是高高的到了小腿,走在泥雪地里咔咔的。还有这一长溜的洋车,可都是装得满满当当的。
“你们闹粮荒?”马熙铭看着面前的这三位,心里琢磨着。难怪每个人都在抖,原来不单是饿,还有冷啊。
“哎,打年前开了春就是干,一直就没见一滴水。过了夏至又是涝,天天雨水不停没个头。一年到头,就收了一季的麦子。可朝廷的人一来,就全没了还倒欠了不少。”说着说着,陈保长的眼眶就湿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贼老天,这几年就没安生过。不是旱就是涝,尽紧着我们庄稼人折腾,就没想给我们条活路。”陈秀才可是一肚子的怨气,话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王虎。去安排士兵准备做饭。多做点,晚上我们和村民们一起吃。”马熙铭抬起头看来看站在不远处的那一群村民,一个个衣衫单薄,面露菜色,鼻子也是一酸。
“马长官,你这可是积了大德了。这样,我和村民说说,大家都挤挤,给你们腾出房来。房子虽破可总比外面强。”陈保长这下彻底的放了心,来的这些兵大爷,不但没征粮,反而还拿出了粮食分给了村民。这样的兵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