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熙铭慢慢的爬到一块岩石的后面,看了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刻,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探出头,能看到土匪正靠在一棵树上打着盹。马熙铭又等了等,终于听到了两声夜猫子的叫声。虎子那边得手了,马熙铭握紧匕首从岩石后闪出来,蹑手蹑脚的猫到树后。马熙铭停了一下,这一刻,他甚至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跳是那么的快速。马熙铭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匕首,猛的从树后冲出来,看准了目标,左手用力的探到前面捂住土匪的嘴,右手握住匕首猛的划过喉咙。“噗”的一声轻响,借着月光,马熙铭清楚的看见一股鲜血向前喷出,仅仅两三秒钟,手中紧抱着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就像烂泥一般向下瘫倒。马熙铭松开手,睁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下的身躯,由于用力过猛,一道巨大的伤口几乎将头从颈部切断。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迅速的蔓延开来。马熙铭脚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胃部剧烈的痉挛使得人控制不住的呕吐,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好受一些。
“呯”一声清脆的枪声,惊醒了马熙铭。顾不得擦拭一下嘴角,马熙铭拔出手枪超营地跑过去。开枪的是虎子,击毙了一个被马成惊醒的土匪。原来就在马熙铭干掉西边这个土匪的时候,石头、山子和马成也摸到了土匪跟前。很顺利,石头和山子干掉了自己的目标。但马成握着匕首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就在犹豫之中,该死的土匪可能是感觉到了危险,居然睁开了眼。于是两人扭打在了一起,虽然最后石头和山子过来将土匪解决掉。可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将另外一边的土匪全都惊醒了。在一边盯着的虎子,眼看有个胖子拿起了长枪,于是扣动了扳机。解决了土匪,也将马熙铭惊醒。
“你们他娘的是哪个营子的?几个狗崽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赶明儿老子灭你全家。”几个土匪看清楚了面前端着枪的全都是十五六岁的毛孩子,一下就跳起脚来。可他们似乎忽略了马熙铭的决心。没等他再开口,马熙铭对着他们扣动了扳机。
“呯”的一声,很明显,一个土匪被击中了肺部。胸前冒出一团鲜血,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口里不停的冒着血泡。
“呯”、“呯”、“呯”,马熙铭两眼通红,不断的扣动扳机。子弹击中身体发出噗、噗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土匪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直到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完,对面只剩下两个人,抱着头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
不知道是谁把自己扶到一边坐下,直到喝完马成递过来的一大碗水,马熙铭这才回过神来。又在地上坐了一会,这才有精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天已经微亮,虎子,石头,山子和马成蹲在地上,眼睛发直,不停的呕吐。马熙铭知道这是正常反应,但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继续下去。马熙铭站起身,一个一个的踹过去,一边踹一边喊:“别丢人了,俺们杀的可是土匪。快站起来干活。”
看着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马熙铭一个个的分派着任务:“石头、虎子你们去清理尸体,马成你去清点一下东西,土匪身上也搜一搜。山子,你去附近把跑远的马给牵回来。”看见几个人站着没有动弹,马熙铭又是几脚踹过去:“磨叽个啥?赶紧的,忙完了好回家。”
被踹了几脚,几个人脸上有了气色。马熙铭转过来走到两个小土匪的面前,看着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两个人:“你们倒是老实,没逃。”
看着马熙铭手里拿着枪走到跟前,两个土匪吓得瑟瑟发抖:“别杀俺,俺刚刚加入土匪没多久,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来没做过。”
马熙铭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似乎和马成差不多。两个人长得都是文文弱弱的,全无土匪的凶悍暴虐之气。马熙铭觉得他们并没有撒谎,耐下心来问道:“你俩哪里人?”
“俺叫李东,这是俺弟弟南子。俺们是关内直隶的,家里遭了灾被买到了口外,后来受不了老爷的鞭子就跑了出来。这不刚到这里找了个吃饭的地,结果又被你们给抓了。”大的那个好像是哥哥,听到马熙铭问话,虽然怕得要命,可也不敢不回答。
“你不知道他们是土匪么?”马熙铭听着有些气,也有些悲哀。就为了吃口饭,连是不是土匪也顾不上。
“俺们知道,可没法子,不当土匪就得饿死了。”话没说完,两个人眼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马熙铭又看了看两兄弟,想了想,收起枪叹了口气:“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既然你们没做过坏事,那你们就走吧。记得别再当土匪了,下次再被我逮着决饶不了你们。”
李北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正在暗暗庆幸的时候,却是想到——家里没人了,房子没了地也没了,自己还能去哪?想到这里,李北怯懦的问了一句:“俺们没地方吃饭,能跟着你们吗?”
说实话,这两兄弟看着都是不像是普通农家的孩子,所以马熙铭又问了一句:“你们开过蒙学么?”
“读了,读了。俺读了六年私塾,俺弟也读了四年。俺和俺弟能认字,还能算术。”李北忙不迭的答应。
这一,马熙铭做出了决定:“行,俺们都是麻地沟的。你俩要愿意就跟着我们吧,有我一口吃的总不会饿着你们。”
听了马熙铭这么一说,这俩兄弟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哥哥是个机灵人,立马磕了个头:“俺们以后就跟着你。”
“行了,别磕了。起来一起帮忙收拾东西去。”马熙铭把俩兄弟扶起来,拍去身上的土。却看见马成凑了过来,马熙铭一看马成的一脸喜色就知道肯定有好事。果然,马成巴拉巴拉一说,马熙铭心里高兴得直乐。五匹马、四条长枪一把手枪,马都是好马,枪也是七成新的好枪。另外,还有些东西马成拿不准,所以递给了马熙铭。马熙铭接过马成递过来的一摞东西,打开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是一副关外地图,清晰的标明着各地矿产资源的分布。每个地界都非常详细,甚至在一些地方还人为的补充了一些标注。虽然马熙铭看不懂具体那些潦草的文字,但还是知道这是日文。
“虎子,把这些人的裤子都扒了。”马熙铭说完这句话,丝毫没有理会几个人吃惊的表情,自顾自的先动手。等到大家伙一阵手忙脚乱的干完事,眼前的景象让马熙铭的心有沉了下去,一共十二具尸体,其中有四具胯下是白色的兜裆布。很明显,这是四个日本人。马熙铭想了想做出了决定:“走,把尸体运到洞里去。然后把这里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有血的草给我拔了烧了,沾血的土给我翻了。”
说干就干,几个人动作很快,搬尸体的搬尸体,翻土的翻土。就连那李东、李南两兄弟也跑上跑下,来回帮忙。人多力量大,等到天色大亮,整个山坳口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又回复了以往的平静。马熙铭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这才把人叫到一起:“土匪我们已经杀了,但又几件事情要和大家交待一下。”
虎子恢复得最快,毕竟虎子从下就跟着自家老爹上山打猎,虽然没杀过人,但是见血的次数很多。所以,马熙铭说完这句话,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少爷,有什么事就说,俺听你的。”
马熙铭冲着虎子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往年俺们麻地沟子地界可是少见土匪,可这次一来就是十几个。说明了什么?”马熙铭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土匪越来越多了呗。”石头马上给出了答案。可虎子的答案却是另外一个:“我看是俺们麻地沟被土匪惦记上了。”
“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马熙铭点点头,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我们杀了这帮土匪,是不是就不会有土匪来了?”
这个问题让几个人想了一阵,还是马成首先说出了答案:“如果这帮土匪是单帮的,或许说不定。可如果……”
马成后面的话没说完,可大家的心的沉了下去。如果这帮土匪只是土匪窝子里的一部分,那这帮土匪久久没有音讯,必然会引来更多的土匪。如果被查出来这帮土匪是被自己杀掉的,那……后面的结果已经不敢往下想了。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马熙铭。
“大家都知道,我救过一个洋人。这把枪就是他送的。”很无奈,又得编故事。可说出来的话,没一个人怀疑,都在点头。马熙铭只得继续往下编:“洋人走的时候还有一堆东西,我给藏了起来。记得有枪还有子弹。”
“少爷,你直接说结果。”虎子有些急。
“我的意见就是,我要拉一支队伍,有没有愿意来的。”
“中,就听少爷的。”大家都没意见,让马熙铭感觉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
齐大柱昨夜一直睡得不安稳,好不容易迷盹了一会,可又被几声隐约的枪响给惊醒了。在看看外面,天已经发亮。跑到对屋看看,炕上空无一人。齐大柱不知道怕什么,狠狠的骂了一句:“两个小兔崽子,一宿没回,不知道跑哪里疯了。”顾不得等婆姨烧水,披了褂子甩手就出了门,径直往东头的老王家寻了去。没料想出了门下了坡,拐个弯就和王秉德撞了个满怀。两人把话一说开,才知道都是往对方家去寻小崽子的,怎么办?两人一合计,得,去老马家看看去呗。来到老马家,老马正坐炕上纳闷呢。今儿早,天没亮。围子南边不知咋回事,可是响了好几声,远了听不清,可仔细回想又像是打枪。看见大柱和秉德,连忙站起身迎住。说了几句话,才知道几家人家的小子都是一宿未归。没法子,老马好说歹说把大柱和秉德劝上了炕,又遣自家的小妮子春妮跑去围子里四处问问。这才压着自个心头的不安,笑呵呵的装了一锅烟,递给王秉德:“我说大兄弟,也别太心焦,几个兔崽子也不小了。兴许,在哪个地界跑远了,一时回不来也是常理。”
王秉德接过锅子,就这灯点着了烟。吸了两口,又把锅子递给了大柱这才搭话:“跑远了倒是没干系,就怕在外面碰到土匪哩。”
“谁说不是呢?不行,我这坐不住,得四处去寻寻。”大柱接过烟锅子,刚刚抽了一口,听得王秉德的话,又像火烧屁股一样坐不住了。
“寻,往哪里寻?围子里没人,去外面寻也要有个方向哩。你先安心坐好,等春妮去几个熟悉的小子那问来消息,再去寻也有个目标么。”老马不愧是曾经跟着老太爷进过县城的,这话说的大柱和王秉德都是直点头。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但眼睛却是都盯着门口。
“春妮怎么去了这么久?”马蔚春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话音刚落,院门却是推开了。春妮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哥回了,哥回了。”
老马还没来得及问话,大柱先开了口:“看到我家小子没?”
“其他人我没见着,就见着小山子哩。小山子叫我回来告你们一声,他们在后山等你们过去。”春妮喘了口气,总算是把话讲完了。
“走”——三户人家的当家的汉子,齐齐的下了炕,甩着大步就往后山赶去。
几个半大小子总算是爬上了炕,不管不顾的蒙头大睡,其他事情全都不管了。但是,马熙铭却是做不到,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解释。比如说,他们每天去山坳里去做什么?练枪,枪怎么来的?上次在围子外面的山上救了一个洋大人,洋大人给的。匕首呢?洋大人给的。你这个背包呢?洋大人给的。牵回来的五匹马呢?洋大人给的,哦不是,马熙铭一下醒悟过来。将今天杀土匪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一清二楚,听得马管家嘴角不住的抽搐。最后还是马老爷开了口:“也不能说这几个娃做错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帮土匪弯到我们麻地沟子,咱们多多少少要见灾的。既然杀了就杀了,只是可惜了那几匹马,可不能放出去给外人瞧见了。”
听得马老爷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敢开口。马管家似乎想起了什么:“前阵子李家大少爷来了封信,就说今年不太平,让俺们围子注意土匪。像往年,咱这地界土匪可是不多见。”
马老爷听了管家的话,点点头:“是啊,你要叮嘱叮嘱郭头几句,得把这些家丁给盯紧点。”
“嗯,是这理。”马管家应了一句,“跟着过来的那两小子怎么安置?”
“这还怎么安置?”马老爷吧嗒吧嗒的吸了几口大烟袋:“西头有个空屋,归置归置,总能住人的。咱有口吃的,总不能叫人饿着。”
“爹,那两小子说好跟着我的。”马熙铭总算是等到了开口的机会。
“还怕爹亏了他们?”马老爷瞪了自家小子一眼。马管家见了这个场景,知道该自己说话:“少爷放心,断不会把他们当下人使唤的。”
“不当下人还当少爷?”马老爷听这话不乐意了,不过到底还是惯着自己的小儿子,话又转了过来:“事情倒不用安排他们干,可规矩得说好。守得了规矩就跟着铭儿,不守规矩就赶出去。”
“还有,爹——我要自己拉一支队伍。”马熙铭想了想,还是决定和自家便宜老爹把这事说明白。
“看把你能得,半大小子,平时玩玩也就算了。你还当真了?”马老爷心疼自家的这个老幺,并不愿意他干些舞刀弄枪的事。
“爹,我要自己拉一支队伍。”马熙铭倔强的又说了一句:“你不同意我也要拉,瞧着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只有枪杆子才护得住家。”
“家里不是有十几个护院家丁吗?”马老爷听着自己小儿子的话,心里也是有些犹豫。
“那能顶什么用?照我说,只有拉出一支队伍,把镇子护住了,把麻地沟给护住了才安稳。”马熙铭一步一步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行吧,也难得你愿意正正经经的做件事,你去和你蔚春叔商量着办吧。”看着马熙铭固执的眼神,马老爷犹豫了好一会总算是松了口。
话说到了这里,马熙铭心才落了地。回了自己屋子,马熙铭可是再也熬不住,往炕上一倒,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