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包头地区的土匪已经基本剿清,所以,马熙铭干脆调了两个的过来,留下一个营守住崮阳。接到马熙铭的指令,团练营来得很快,少爷的命令绝对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昼伏夜行,悄然无息的来到乌拉山西口。经过几天的实地勘察,这个防线还是很好布置,北面是陡峭的查石泰山,南边是乌拉山,西面是乌梁素海。能够通进来的路只有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的两条,至于东边的那条小路,除了猎人和狗,其他人想要安全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最终一个营在两条路上层层布防,另一个营则是在大佘太镇外围布置岗哨,设置防线,将整个大佘太镇封得严严实实。另外的东边小路,马熙铭也没忽视,安排了1个连驻守。
至于金矿的开采,现在马熙铭也没什么好办法,一个是人,一个是机器。整个部族才两百多人,去掉老幼,符合条件的人数才七八十人。而要说服他们放弃现有的牛羊,去挖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次是机器,人有了没机器也是白搭。这不是地表浅层的砂金,这里的金矿需要专业的机器机具。而现在,马熙铭最缺的就是资金。在橡胶股票未抛售之前,这种情况还将继续下去。这一次,马熙铭总算知道守着金山要饭是个什么滋味了。
以前只是听说,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现在亲眼看到了团练营,一水的洋枪、洋装备。这下,参加了那次会议的部族长老们的心都彻底放下了。就凭这些洋枪机关炮,别说是土匪,你就是绿营来也只会混得个有命来,没命回去的份了。看着团练营有条不紊的布置岗哨,设置防线,苏米亚外公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闺女,这次你可是长了脸。没想到这小子能干成这大事。”
“谁能想到呢?别说您,就是我也没想到。”李秀姑牵着马,跟在自家老爹的身后。这支团练营李秀姑也看得不少,可每次看,都会让人热血沸腾。
“后生可畏啊,今后是他们的天下了。”苏米亚感慨了一句,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这个小外甥还没选好姑娘?”
“没啊,和他谈了几次都被他躲了过去。就前阵子,镇上的邵家托人转着弯的来问,可这小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说起这件事,李秀姑一脸的无奈。
“我看娜仁托娅就不错,人也美,心也善。”苏米亚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李秀姑一听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让马熙铭和部族的关系更加紧密,或者是对自己儿子还是不放心?李秀姑想想就笑了:“我的阿布,您就这么不放心您的小外甥?”
“话不是这么说的,毕竟这是全族的事情。我这么做也是给大家伙吃个定心丸。”被自家女儿看破心事没什么丢人的,毕竟保全部族才是正事,“难道你不喜欢娜仁托娅?”
李秀姑是看着这个姑娘长大的,说不喜欢怎么可能:“这么灵性的姑娘谁都喜欢,可——哎,改天我问问铭儿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再多说就是画蛇添足了。安全有了保障,自然就会有进一步的渴望:“我的小外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开采金矿?”
“瞧把您给急的。昨天铭儿还在为买机器的事情操心来着,不过这一阵子是甭想了。”李秀姑也在为这是烦着呢。
“怎么,担心洋人不肯卖给我们?”
“哎——今年家里没银子了。”李秀姑只能跟自家老爹说老实话,“铭儿年初的时候说要去上海买什么股票,这不——家里连老底都给他了,整整凑了伍佰万。”
如果闺女不说出个道道来,苏米亚是不会相信马家缺银子的。开玩笑,在包头这个地界。马家说自家没银子,连三岁小孩都会笑掉大牙。可李秀姑这么一说,苏米亚倒是相信了。马家两小子,老大去了东洋。剩下个小子在马老爷身边,那还能不依着惯着么?而且看这小子还真是不简单,不声不响的就做了这么大个事。倒也不枉费自家女儿女婿的一片心思。
“那差多少,不行我这还有啊。”苏米亚急了,如果只是银子的事,那就简单多了啊。这几年,女儿帮忙操持着整个部族的毛皮生意,情况可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是啥光景?等着人上门来收皮子,钱多钱少都由着毛皮行商说。现在可不一样,闺女先是盘下一个作坊,粗胚毛皮就不再往外卖了。全在作坊里收拾利落了,再挂到铺子里。到了铺子里,钱多钱少就由不得毛皮行商胡说八道了。价钱不到位,那就不卖。再往后,苏米亚出面联络了熟悉交好的几个部族,现在,大家抱成团,在这地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这不,去年闺女又在大同开了家毛皮铺子,琢磨着这以后就不用理那些毛皮行商了。
“我也不知道缺多少,就听见铭儿念叨过一次。说是剿匪剿匪,剿了这么多匪居然凑不齐买机器的银子。”
“那还等什么,走——一起去,看看我的小外甥到底还缺多少银子。”苏米亚转过身就跨上了马,抽了几鞭子飞快的朝营地跑去。
乌拉山脚下正在悄然无息的发生着改变,但太原城的三井洋行内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作为刚刚改组完毕的三井物产株式会社驻太原洋行的大班,铃木康介知道现在帝国商业的重心虽然还在山东青岛,但资源丰富的支那内陆,迟早将吸引列强的目光。而大日本帝国必须在这之前,获得优势。所以,对支那内陆资源矿产的勘探,地形地貌的测量绘制是每个洋行必须进行的任务。而现在,从太原出去的四批专业勘探人员,早早过了时限却没有一个人返回,这让铃木康介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西北这个地区,相比较沿海是非常混乱的。大清国的管理根本无法完全触及到这个偏远的地区。尽管这里驻扎着八旗和绿营,但由上至下的腐败早已从里到外的烂得透底。兵就是匪,匪即是兵。所以,铃木通过各种渠道,慢慢的将触角向四周延伸。尤其是对盘踞在各地各个山林的土匪,铃木将胡萝卜加大棒的伎俩用得得心应手。使得这些因为走投无路而落草为寇的苦哈哈,将三井洋行和铃木当成了生存和发展的希望。
让这些匪寇充作护卫和向导,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们熟悉当地情况,哪里有山哪里有路是一清二楚。其次,以土匪的名义在各地勘探资源矿产,避免了外来者的敌视。所以,铃木对于这些匪寇一直不吝啬枪支和粮食,前提是能保护好帝国的工程师顺利完成各种勘察勘探。可这次,铃木显然失策了。整整四批队伍共六个工程师八个助手,最早的已经出去了大半年,最晚了也有四个多月了,就这么音信全无。为此,铃木曾安排了好几批的探子。可传回来的消息简直让人疯狂,曾经的土匪被剿伐殆尽,连土匪窝都被烧得精光。
土匪死光了铃木也不会皱一下眉,可那些帝国的工程师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铃木怎么向总部交待?
“你说,剿灭土匪的是团练营的干活?”铃木康介还是不死心,又再确认了一次。
站在铃木面前的大岛嘉纪,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嘿!铃木阁下。卑职带领第一小队沿阴山东线一带进行搜索。各处与我们有联系的支那土匪全被剿灭,通过问询附近村民皆言乃一支团练营所为。”
“是否查明是哪里的团练营?”铃木牙齿咬得紧紧的,这次的损失可不只是几个工程师这么简单。尤其是第三勘探队,根据地貌构造,推测包头附近有铁矿及金矿的可能。这次就是为了进行实地勘探的。铃木甚至能想到,如果在包头附近能勘探到大型铁矿,那将大大的推进帝国的发展。而自己,肯定将平步青云。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团练营居然坏了自己的好事。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崮阳团练营。为此卑职亲往崮阳进行了查访,但卑职不明白的是,即便装备精良,但一支区区200人的团练营怎么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剿灭如此多而且分散的土匪。”大岛嘉纪为了查清楚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跑遍了包头地区的大小村落,当所有人都含糊不清的指向崮阳团练营的时候,大岛嘉纪也亲自前往崮阳。可惜的是,他到崮阳的时候,恰恰有两个营调走。所以,大岛嘉纪仅仅从团练营的营地外面看到了石头带领的一个营,“另外,卑职发现。尽管这支团练营人数不多,但装备非常先进。”
大岛嘉纪的回答让铃木康介有些意外,示意大岛接着说。
“他们全部装备步枪,从外形上看绝对是西洋的新式步枪。另外他们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卑职以前没见过的。”
“哟西,这件事情你办得很好。继续派人盯着。”铃木康介觉得这个团练营不简单,里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支支那农民能组建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如果后面没有列强的支持,是绝对不可能的。铃木康介摆了摆手,示意大岛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陷入了沉思。
就在远在大同的三井洋行开始注意到崮阳的时候,马家大院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包头的郭大老爷亲自来到了崮阳镇,登门拜访马老爷。郭鸿霖字润生,号喜亭。其父郭向荣随左宗棠入陕委以转运粮饷的重任。在包头镇牛桥街购地建房,就是现在的郭家巷。后郭向荣任职34年后告老还乡,回了安徽老家。而儿子郭鸿霖留住包头镇,包头人称“郭四少”。郭鸿霖年幼时就读于包头镇尹斯文私塾学堂,尹斯文是山西保德州优贡(指由地方教官保举品学兼优的生员),汉学渊博。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郭鸿霖考取为庠生,即科举考取府、州、县学的生员。后曾任官办马王庙学堂堂长。今年,郭鸿霖刚刚被选为咨议员。
马老爷迎着郭鸿霖进了堂屋,宾主落了座,上了茶,马老爷这才开了口:“郭老爷登门,马家可是蓬荜生辉啊。”
“不敢,不敢。在您老面前晚辈可担不起。”郭鸿霖今年才刚刚二十五,哪里敢在马老爷面前托大?连忙摆手,“若是马老爷不弃,唤我润生就是。”
“那如何使得,润生可是省里的咨议员,还是不好随便的。”马老爷这称呼都换了,可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不知润生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马老爷言重了,指教不敢。今日冒昧登门,确有一事请教。”郭鸿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马老爷一听倒是乐了。原来,这郭四少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崮阳团练营就是前阵子剿灭土匪的那帮兵勇,所以赶过来看看。谁知道,找到了营门口楞是没进去成,被两个小兵给拦在了外面。这不,打听清楚知道这团练营只听马家的就找上门来了。
“这团练营么,虽然不是正规的绿营八旗。可还是有规矩的,也怨不得守门的不让你进。毕竟里面都是些粗野汉子,万一有个磕碰就伤了体面。”马老爷话这么一说,瞟了一眼郭鸿霖。看到郭四少一脸焦急,话又一转,“旁人不知道的,都说这团练营说是马家办的。当然这话也没错,这团练营,其实也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在操持。”
“哦,不知贵家少爷可在府内?”郭鸿霖就是冲着这支团练营来的,作为同盟会员。这支团练营刚刚成立,李茂林就嘱咐郭鸿霖留意这支民间武装。所以,等到打听清楚剿灭包头土匪的就是这支团练营后,郭鸿霖马上赶到了崮阳镇。郭鸿霖必须在同盟会起事前,与这支武装的领导者好好谈谈。争取能将这支武装拉到革囘命的队伍中来。至少不能成为革囘命的障碍。所以,当马老爷说出这支武装的领导人实际是马少爷时,郭鸿霖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和自己掌握的情况一样。毕竟,如果都是年轻人,共同的话题会多很多。
“很抱歉,犬子外出探亲并不再家。”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马老爷笑呵呵的放下茶杯。这咨议员突然要看团练营,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哪能轻易就把家底给露了?
“呃——不知贵少爷何时返回?”郭鸿霖心很急。
马老爷继续打着太极拳:“这可不好说,照理说好几年没去了,这次去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是可能的。”
“如果是看望长辈,多住几天也是人之常情。”郭鸿霖应了一句,“只是不知是贵府上哪位长辈?”
“铭儿他外公,好多年没见了,所以内子带着铭儿去住住。”
“既然这样,晚辈就不打搅了。这有一点薄礼,晚辈一点心意,还请马老爷别嫌弃。”知道了去处就好办,郭鸿霖没坐多久就告辞出门。打发了两个随从问清楚了马熙铭外公的地界,带着人就回了包头镇。
郭鸿霖进了郭家大院,安排人去镇上的马家商号打听了消息。这才回到后院洗漱洗漱,又换了身干爽衣服,安心来到小书房坐下。
“少爷,李先生来了。”郭四维是郭鸿霖的老爹离开包头回安徽是给他留下的,所以一直没改口。这大院里也就他称呼郭鸿霖为少爷,其他的下人都是叫老爷的。也是唯一一个能进郭鸿霖小书房的下人。
“快,快请进来。”郭鸿霖赶紧站起身,作势要请。却有一个人从郭四维身后闪出,走进了门:“哈哈,润生可是幸苦了。”
“松如兄,快坐。”郭鸿霖迎下李茂林坐下,转头又对郭四维嘱咐了一句,“四叔,我这谈点事,没其他事情不要打搅我。”
郭四维点点头,把香茗点心送了进来。这才出了书房把门带紧,一声不吭的坐在书房外的凉亭里。而书房里的郭鸿霖,一五一十的把崮阳的事情告诉了李茂林。
“这样看来,我们掌握的情况还是比较准确的,团练营的确是马家小少爷在操持着。这样的话,对我们的革囘命史有利的。”李茂林听完郭鸿霖的介绍,点了点头。
“可惜没见到人,据说是去了外公家。”郭鸿霖有些遗憾。
“必须尽早和他接触,从这次剿匪的情况看,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包头附近的土匪剿灭,团练营的战力非同小可,如果能加入到革囘命的队伍中来,对于子润兄可是如虎添翼。”李茂林口中说谈及的子润兄就是归绥巡防队哨官曹富章,也是同盟会会员。
“马熙铭外公好像是在西河套的大佘太镇吧?”李茂林本就是崮阳李家的旁支,马家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
“是的,刚刚回来的时候安排人去马家毛皮商号问了问,就在那块。”
李茂林想了想,自己正巧有事情要去五原:“那这样,明天我和你走一趟。我正巧要去五原找子润兄,等我事情完了一起去大佘太镇。”
“好,就这么定了。”事情有了眉目,郭鸿霖这才安心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和李茂林一起跨上马出了镇子,往西而去。一路没有耽搁,直接到了五原巡防队刚刚是晌午,找到曹富章。一帮人进了大营,摆上就菜各自落座,边吃边说。
“这是你亲眼所见吗?”曹富章放下了酒杯,不可思议的看着郭鸿霖。整个团练营全是新式西洋步枪,每天打枪,哪来的那么多子弹?自己巡防队好像都有一个多月没开过枪了吧。所以,怪不得曹富章吃惊。
“我到崮阳的时候刚刚晌午,在团练营外面转了转,发现里面冷冷清清,除了几个哨兵外就没见几个人,所以还以为是掌握的情况有误。后来街上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团练营出去练枪还没回。”郭鸿霖停了一下,继续说,“等到团练营回来,站在边上瞧着。才知传言果然不虚啊!真正的虎狼之师啊,全都是西洋步枪,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衣服也是花花绿绿。脚上的靴子跑起来‘咵’‘咵’‘咵’的直响,听着就振奋人心。
“西洋钢盔他们都有?”李茂林曾经留学日本东洋大学警务系,自然知道郭鸿霖所说的奇怪的帽子就是钢盔。
“嗯,这洋铁盔听说过没见过。”曹富章点了点头。
“他们还有一种机关炮,可是比巡防营的马克沁要先进得多。我当时看着团练营这队人排着队进营。就看到有个大个子肩上扛的家伙和其他的西洋步枪不一样,随口问了一句,边上李管家一说才知道那就是什么机关炮,打起来突突突突的——一扫一大片。”
这下,曹富章可坐不住了。马克沁的威力他可是知道的,只可惜巡防队属于外八旗,没能配上这家伙。如果郭鸿霖所言不虚,那团练营装备的这种比马克沁更轻便的机关炮威力无疑更大。想到这里,曹富章问了一句:“他们有多少这种机关炮?”
应该说,郭鸿霖做事情还是比较细致的。在崮阳呆了两天一夜,通过各种途径对于团练营的情况,了解得还是比较详细的:“在李家问了问,据说团练营里这机关炮还不少,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嘶——”满屋子一阵抽气声。
“这可不能开玩笑,他们多少人?配了这么多机关炮。”问这话的是张琳,巡防队的哨官,也是曹富章的副手。听到郭鸿霖这么一说,根本就不相信。
“听李家大少爷说是有八百多人,可我看了两天也就两百人左右。后来问起这事,大家都是奇怪,那么多人咋就不见了。”说完这句话,郭鸿霖抽空吃了几口菜,又喝了口酒。却发现,自己话说完了,可怎么就没人接茬了?
谁都没说话,都在心里盘算着。尤其是曹富章和张琳两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知不觉之中,自己身边居然悄然无息的盘踞着一个拥有如此力量的怪物。你叫这两个人心里如何能平复得下来?说实话,刚刚提起团练营,张琳是比较轻视的。团练家丁见得多了,有几个能上台面的?可听郭鸿霖这么一说,张琳武力收编的想法刚刚冒头,就被击打得粉碎。
“不行,得去会会这个马家少爷。”沉默了一阵,曹富章闷了一口酒下了喉咙,打定了主意,“这样,明天我陪着你们去大佘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