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少汕早餐后,信步来到书斋。书斋的陈设,虽不算豪华、绚丽,但藏书琳琅满目,不失书香门第风范。四壁满挂名人字画。其中,明代著名画家唐寅墨宝《秋风纨扇图》,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亲书赠给曾少汕曾祖父的百代文宗白居易的长诗《琵琶行》。这两幅字画,可称曾家传世之瑰宝。曾少汕端着青花瓷器茶杯,边沉思,边踱步。骤然,若有所悟,走到书案前,打开文房四宝,欣然令笔。铁划银钩、生龙活虎的刚劲笔姿,披肝沥胆、忧国忧民的豪情壮语,跃然纸上:
谏
纸醉金迷,贪字无底。
直言贾祸,欲取姑予。
狼奔豕突,诛锄异己。
旧恨新仇,食肉寝皮。
罄竹难书,声名狼藉。
怙恶不悛,无药可医。
璞玉浑金,拔山扛鼎。
金戈铁马,颠倒乾坤。
刚写罢,母亲进来了。她目睹儿子的书法,慈祥地说道:“孩子,你不但书法有了长进,文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踌躇了片刻,又说道:“少汕,昨日的事,对你有很大的触动吧!”少汕答道:“是呵,此人居心叵测,爱财如命,无恶不作,不思改悔,是地方上的一大祸害!”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对这号人,我们要小心提防才是。”曾少汕说:“妈,我看年内就给大虎、桂花把喜事办了吧,怕谌锷琅贼心不死,夜长梦多。”曾老太太说:“是呵,还有赵勇与髦牛娘,我看他俩情投意合,挺要好,不如撮合一下,成全了他俩。干脆两套锣鼓一路打,两桩喜事一起办。”曾少汕说:“那好哇,就这样。回头我与赵勇商量商量。”这时,髦牛跑来了,说道:“奶奶、叔叔,大虎叔他们回来了,在大厅里。”曾少汕摸了摸髦牛头顶竖起的小辫子,说道:“髦牛多懂事,晓得跑腿了。”髦牛撅起小嘴,眯起小眼睛直笑。他们一起来到大厅。赵勇他们齐声喊道:“老太太,少爷!”老太太说:“你们辛苦了。”她拉住苗桂花的手,连声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接着说:“那天,蔡小二急急忙忙,一大清早就跑来报信,把我吓了一大跳,弄得我坐立不安,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出事,遭毒手。你们是不知道,这种事男的挖眼睛,女的投塘,是谌家定下的老规矩。河山嘞那个高个陈瞎子的双眼,就是坏了事,被谌锷琅的父辈先用盐擦瞎后挖掉的。女的谌细玉投塘淹死了。谌锷琅比他先辈还要狠毒,我就怕你们逃不脱这一劫呵!”赵勇说:“还不是多亏了老太太和少爷,舍得花钱,才把他们从虎口里救了出来。”大虎和桂花连忙跪下磕头:“感谢老太太和少爷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曾少爷急忙扶起他俩,并安慰说:“一家人嘛,你们有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管,不要言谢。”老太太说:“好,这块石头到底还是落了地,总算吃了定心丸。”转过身,对老汤叔说:“你帮忙给桂花指个好点的房间,把铺睡、用具安顿好。”老汤叔应声道:“是,老太太,我这就去。”老太太又对赵勇他们说:“你们熬了两三天。桂花、大虎还受了不少罪。去洗一洗,吃点东西,先好好困一觉。等有了精神,再办其他的事。”
晚饭后,曾少汕召集了家人,说道:“后天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合适。”老汤叔说:“自老爷去世以后,老太太一直不肯祝寿。今个是她老人家六十大寿,再怎么说,也得好好地庆祝一下。我看得请戏班子,唱天把戏,贴个告示,请邻里乡亲们来看,热闹热闹。”赵勇说:“这样的话,恐怕有些村庄,要来玩龙灯,耍狮子、踩高跷啰,那得准备酒席,还要准备利舍钱。”孙大虎说:“要不要通知商行、钱庄和药铺的伙计?”曾少汕说:“那就不必了,远处的通知都来不及,可以给他们发放点利舍利舍:利实,红色,土语。,让他们自己买点东西吃。”孙大虎接着又说:“就本家和亲友也得准备上百席。”髦牛妈插嘴道:“光是讨饭的,恐怕也有三四桌呵!”少汕说:“爸爸走得早,妈六十了,还能祝几个寿啊,破费就破费吧!”他顿了一下,说道:“我有几个同窗契友,想邀来聚聚。亲戚不通知,他们也是要来的。最要紧的是我们家的佃户,一家接一个客,以示酬谢。这事就交给大虎兄弟,你找几个熟悉路的朋友,分头跑跑。”大虎忙说:“少爷,放心吧,我保证一个不漏地请到堂。”少爷说:“佃户家,你都熟悉。我那几位朋友的住处,等一下告诉你。厨房这一大摊子,包括砻谷舂米、购肉买菜、烧饭办厨、端盘斟酒等由老汤叔全盘掌管。要人要物,开个清单,给赵勇兄弟,统一购买与安排。其余男丁由赵勇指挥,负责寿宴安排、来宾与戏班子的接待、三个戏台的搭建。京戏、提琴戏、花鼓戏三个戏台,分别搭在三个场坝里,以免互相干扰,要搭结实点,免得出事。灯火照明、放鞭炮,要有专人司管。在大门口设个开水桶,摆些茶杯。桂花、髦牛娘只管开水用完了,告诉厨房师傅加上就行,注重安全第一。待人要一视同仁,热情有礼,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来宾满意。要明确分工,落到实处。另外,大厅和大门口都要贴副对子,大门口还要挂两盏大红灯笼,以衬托气氛。再就是只祝寿,不拜寿。贴个告示,概不受礼。大家看,行不行?”大家随声说:“这个……”此时,老太太早已悄悄地走了拢来,说道:“为我祝寿,你们怎么瞒着我?”少汕说:“妈,我们怕您老人家不同意,所以就想瞒天过海呗。”老太太笑着说:“好呵,人生七十古来稀。要贺你们就贺吧!我同意汕儿的那句话,只贺不拜,请客吃饭,概不受礼。你们在请客的时候,一定要把话说清楚。破破那个旧礼节,只要让大伙到一起快乐快乐,热闹热闹就行。好吗?”大伙同声应道:“老太太真开明。我们照办就是。”老太太对少汕说:“这个事,你要亲自与堂叔那几家通个气,他们不知道,就是我们的礼数未到堂。当然,你不请他们,他们也会来的,这样不好。”少汕说:“妈,您放心,昨日我就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了。”少汕转身对大家说:“就这样吧,麻烦各位,抓紧点,分头去办。”他招手示意大虎过来,边走边悄悄地告诉了要接的那几位朋友的姓名和地址,并嘱咐道:“告诉他们,不许送礼呵!再就是要接三个戏班子,知道吗?”大虎说:“少爷,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都办好。”少爷说:“找几个帮手,一个人跑不开交。你一路要小心,带个伴。早点回来。”大虎说:“少爷,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在天黑之前一定赶回来。”
今天,是曾老太太六十寿辰的喜庆日子。曾家精雕细刻的两座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陪伴着龙飞凤舞的厚厚实实的石大门上,挂着两个书有金喜字的大红灯笼。门框上端端正正地贴着一副红纸楷书金字的对联:
上联:五谷丰登全赖农友汗水灌溉
下联:学富五车有仗恩师心血沐浴
横幅:劳动伟大
大堂内青砖到顶的后墙上,挂有一块康熙年朝廷授予的“进士及第”金字黑底木匾,上面还披有一幅陈旧褪色的红布巾。墙中间端端正正地粘贴着“天、地、君、亲、师”的红纸黑字的牌位。堂楹上书有斗大隶书的金字红纸楹联:
上联:乡情民情事事入耳目
下联:国事家事件件惦心头
横梁上贴有“峥嵘岁月”四个大字。
在髹漆描金的长长杂木神案条桌上,摆设着香炉烛台和桐油灯盏。神案两旁,耸立一对高高的青花瓷瓶。神案与瓷瓶经过一番擦拭,亮锃锃的。从加盖玻璃瓦的天井里斜射进来太阳光的余晖相映下,散发出流光溢彩,分外夺目。一进五重堂,全是水磨地平,拖擦一新,光彩照人。环顾四周,雕梁画栋。特别是镂花的楠木窗牖,金戈铁马,燕侣莺俦,古香古色,气度非凡。大宅院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齐动手,忙活了一阵子,也精心布置了一番。华屋变得更加亮丽,朝气蓬勃,使人觉得特别舒坦,心旷神怡,充满了喜庆的节日景象。
曾少汕大清早领着众人,打点好了室内。又带着小髦牛,拖着竹扫帚来到场坝。曾少汕对髦牛说:“喂,小髦牛,我俩比赛,看哪个扫得快、扫得干净。”髦牛说:“要得,我赢了,怎么办?”曾少汕说:“我就给你一支上好的羊毛笔,一个非常精致的笔记本子,好好练字,行么?”髦牛说:“行!行!”曾少汕又逗趣地说:“要是你输了呢?”髦牛想了一下,把手一伸,说道:“打我三个手板!”停了一下,又说:“要不,我送您一个竹叫鸡!行吗?”曾少汕说:“好。一、二、三,比赛开始!”于是,两人各显身手,谁也不甘落后。不一会儿,大门口的场地打扫得一干二净。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连衣裳也湿透了。髦牛喘着粗气问:“哪、哪个赢了?”曾少汕笑着说:“都赢了,怎么办?”髦牛指着他扫过的地方,说道:“是我赢了,我扫了这一大片。不过今天是给老奶奶做生日,这是我应该干的,我不要奖。”曾少汕高兴地说道:“髦牛真懂事。不过奖还是要给的。读书识字,是头等大事,没有笔和纸怎么行?待会儿,我给你送过来。现在,回去洗洗,找妈妈把衣裳换一下,早饭后,出来看热闹,有狮子,龙灯,还唱戏哩!”髦牛应声道:“好!”笑嘻嘻地又蹦又跳地离开了。
曾少汕简单洗刷了一下,换去汗湿的衣裳,就回到了书房,拿着新买的笔和笔记本子来到了赵勇的房间。赵勇正准备出门,见了曾少汕便问道:“少爷有事吗?”曾少汕说:“你准备出去?”赵勇说:“想去看一下,还有没有准备不周全的地方。”曾少汕说:“稍等一会,我想同你谈谈你同髦牛他娘的事。髦牛的爸去世已有二三年吧,髦牛娘与你的感情还是不错的,髦牛这孩子,也很懂事,又很巴你。他娘一个人带个孩子,很孤独。她长相、人品,都不错,年纪也般配。我看你俩是不是开门见山地谈谈,把事情定下来,早点把喜事办了,你看如何?”赵勇涨红着脸说:“少爷,这个……”曾少汕说:“只要你同意,髦牛他妈是不会有问题的。平时她对你的照顾、关心,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哟。你是不是见她拖儿带母,不是闺姑娘,有点想法?”赵勇忙说:“哪里、哪里!我自己是什么条件,穷得巴锅,哪能嫌肥拣瘦。我怕髦牛妈不同意,才不敢冒失开口。”曾少汕笑着说:“只要有你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你忙你的吧,髦牛他妈,我们来帮你沟通、撮合,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赵勇送走曾少汕后,嘣的一下,倒在床上,双手蒙起脸,有说不出的兴奋与激动。渐渐地平静下来,快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曾少汕一会儿就来到髦牛娘住处。他娘正在给髦牛洗澡。髦牛忙喊道:“曾伯伯,曾伯伯。”髦牛娘忙把髦牛从盆里抱起来,一边给他穿衣,一边说:“少爷,有事吗?”曾少汕说:“冇得事。刚才扫场坝,我与髦牛比赛,他赢了,我来送他奖赏的。”边说边拿出笔和本子,递给髦牛。髦牛接过来一看哇的一声叫起来:“妈妈!您看好厚好花的本子啊,还有一支崭新的羊毫笔,又细又尖又不分叉!”髦牛妈说:“还不谢谢曾伯伯。”髦牛毕恭毕敬地给曾少汕鞠了个躬,并笑嘻嘻地说道:“谢谢曾伯伯!谢谢曾伯伯!”髦牛妈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能随便要伯伯的东西呢?”曾少汕说:“不、不,这是说好了的,赢了就有奖品。再说,笔和本子是早就买好了的,孩子上学也需要。”髦牛娘连身道谢,并说:“还是少爷为我母子想得周全。”停了一会,曾少汕对髦牛说:“穿好衣服,出去看看,有没有客人来,我与你妈说两句话就出来。”髦牛高高兴兴地走开了。髦牛娘问道:“少爷,你有么事吩咐,就直说吧!”曾少汕道:“你家老郑过世已有两三年了吧。”髦牛妈略想了一下说:“三年零五个月了。”曾少汕说:“你一个人过,太寂寞、太孤独,我看还是找个伴吧!”髦牛妈唰地一下,那清秀的脸蛋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像我这样拖着个小孩,连累别人,哪个愿意找我呵!”说着,双眸凝结着晶莹的泪花。曾少汕急忙安慰道:“嗯,不要这么想,你还年轻呵。今天我妈提出来,要我问问你,赵勇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看不看得中?平时,你们两个好像还合得来,髦牛也很喜欢他赵叔。我刚才已向赵勇说了这回事。只要你同意、点个头,这事就成了。你就发个话吧。”髦牛他娘顿了一会儿,说道:“我全听奶奶和少爷的安排,你们做主吧!多谢奶奶、少爷的关心。”曾少汕说:“有你这句话,就成了。你们两个和大虎与桂花两个的喜事,年内就办,你们通个气吧!”曾少汕回去后,同他妈谈了这些情况,并商定在年内给他们办喜事。
昨天下午三个戏台全搭妥了,幕布也已挂妥,还安置了许多灯笼火把,准备唱个夜以继日、通宵达旦。今天,三个戏班子,带着各自的行头,在各自的戏台子上,打了一早晨的闹台,招来了不少观众。一个个携椅带凳,各选戏场,各选位置。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到六七十岁,小到三五岁。各类人物都有,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三个戏场子,都快要挤满了。这时,老汤叔大声吆喝着:“吃早饭啰!开席了!请各戏班子的师傅入席呵!”
早餐,席面不多,就是三个戏班子的角儿和帮忙打理的人,不过六七席。但是,每席都是大鱼大肉,七大盘,八大碗,很丰盛。人人都赞誉曾府好客、实在、活络大方、待人诚恳。
曾老太太忙碌了一早晨。斑白的头发,洗梳得干净利索,还特意插了一支洁白的银簪子在后脑的发髻上。上身穿着花色内衣和黑底大红花绸面丝棉袄子,外面是对襟暗花青色缎子套衣。像瓜子般模样儿红玫瑰三寸金莲,露在宽大青色机织洋布裤腿的外面。秋高气爽的八月,如此穿戴,挺合时宜。曾老太太仍不失当年龙章凤姿的气质,心旷神怡,容光焕发。赵勇特地搬了一把木质雕花油漆靠背大椅子,放在大门口,以便老太太迎送客人歇息。
早餐尚未结束,忽听得远处传来锣鼓声。孙大虎急忙出去张望了一下,回来说道:“奶奶、少爷,是吴家湾的狮子班子来啦!”曾少汕忙说:“好,我们快出去迎接。”当他们刚走出大门,狮子班已来了大门前的大场坝里。领头的是吴一方大爷,他忙上前向曾老太太打招呼:“曾老太太,我们特来给您老人家祝寿来了。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曾老太太急忙答道:“一方兄弟,有劳大驾了,谢谢、谢谢!”话音刚落,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成一片。雄狮就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声中起舞了。那狮子,目光炯炯、威武雄壮、遍体金光、步如飞燕。外貌形体,秉性气魄,与真狮绝无两样,令人相顾失色,叹为观止。人越来越多,无不啧啧称奇,拍手叫好。绣球,像一团烈火,在空间流星般飞快闪动,雄狮瞪大眼睛、张开大嘴,全神贯注地捕捉。绣球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变幻莫测。逗得雄狮翻将过去,折腾回来;忽而昂首,忽而伏地;蓦然跃身半空,霎时扑地打滚;圆目怒睁,精神抖擞。冷不防,狂吼一声,纵身飞跃,张开覆盆大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绣球紧紧咬住了,得意洋洋地匍匐在地上,不断地点头摇尾,露出了胜利者傲慢的神态。刹那间,狮子卸装,露出了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是吴一方的姑娘吴清秀,另一位是她堂妹吴小帆。两人年纪不差上下,身材苗条,容貌端庄。身着紧袖、紧身的红色表演装,小辫子收藏在红色的冬瓜帽子里。神采奕奕,英姿飒爽。吴一方拱手道:“现在让小女给老太太表演一套太极剑。”吴清秀双脚并拢,两手合十,躬腰作揖,展开拳式。只见她一招一式,收放自如,虚实分明:剑法变幻无穷,身如游龙戏水;一举一动,恰到好处;造型优美,潇洒飘逸。真正达到了“手心空,使剑活;足心空,行步捷”的高超境界。她将击、刺、格、洗四类剑法表现得淋漓尽致,尽善尽美。她体现了太极剑的精髓:神舒体静,内外相合;轻灵沉着,刚柔相济;连贯圆活,绵绵不断;剑法精湛清晰,身剑协调和谐,体现了体、神、剑三者合一的太极剑真谛,博得了众人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曾老太太连声叫好。接着,吴一方说:“时间有限,来给曾老太太祝贺的武术同仁颇多,下面就只叫小女表演下百步飞刀,老太太,您看行吗?”曾老太太站起身来说:“好,好,大家欢迎!”吴一方说:“老太太请坐。”他请观众让开一条道来,在百步远的地方,竖起个靶子。那靶子,是一条木板上,贴上一张画有圈圈的白纸,中间有个半寸大小的红心。吴一方离开靶子后,吴清秀高喊一声:“着!”系着红缨的飞刀,呼呼直奔靶子,不偏不倚地正中圆心。一连三刀,无一虚发。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禁不住异口同声地喊:“呀,好准啊!”真正是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的飞刀王!众人无不称奇。曾老太太,忙上前几步,握住吴清秀的手,连称:“好闺女!好身手!奇女子!”赞不绝口。曾少汕对吴清秀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冇得几年,就练就了如此身手,佩服!佩服!”吴清秀说:“此乃村野匹夫之作为,何足挂齿!”嫣然一笑,脸上泛起红晕来,白皙的脸庞,露出笑靥,显得分外娇艳。曾老太太亲切地把吴清秀拉到一边,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吴清秀喜笑颜开地离开了。曾少汕把赏银付给吴一方,他却执意不要,并说:“曾少爷,谢谢。我们只是来助个兴,空手而来,已经就不像话,对不住人。利舍,是绝不能要的。”曾少汕只好走过来,避开吴一方,强行将银子塞进吴清秀的衣袋。转身找到吴一方,说道:“吴叔,请大伙进去坐坐。开的流水席,随到随时进餐。”吴一方说:“你们曾家待人接物太客气了。这一天到晚,川流不息,都答应饭食,你们怎么忙得过来?”曾少汕说:“我们作了准备,包括蔡小二在内,共请了十来位厨师,分几个厨房,应该没问题。”他们来到第二客厅,筵席已经摆好。曾少汕说:“吴叔,请上座。”吴一方见全是自己带来的人,也就不再推却了。他叫大伙随意坐,并说:“谢谢曾少爷。”曾少汕说:“大家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瞧得起我曾家,才会来。我们这点表示,是应该的。”曾少汕示意孙大虎斟酒,并说:“请各位尽兴,喝个痛快,一醉方休。”趁孙大虎给大伙敬酒,曾少汕来到吴清秀身边,许以传情秋波,悄悄地给吴清秀递过一张纸条,并附耳说道:“急盼回音。”此时,赵勇急忙忙地跑来了,说道:“少爷,来了两拨人,一拨是谌家大屋玩龙灯的,一拨是孙家大畈踩高跷、耍狮子的。”曾少汕对吴一方他们说:“大家慢用。我们出去接待一下。”
曾少汕他们刚到大门口,快乐仙、道士神跳、谌振兴、胖大嫂等人迎面而来,都拱手祝贺:“曾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吉大利!”曾老太太说:“烦劳各位了,请大伙儿进去坐坐吧!”快乐仙一眼就瞟见了贴在门口和厅内那两副对联,认真琢磨了一下,说道:“老太太、少爷,不是我说恭维话,这副门联和楹联,真是绝妙好词,说到农民的心坎里去了。难得你们时刻把老百姓经常挂在心里!”曾老太太笑道:“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原本就是一家人,怎能忘怀哩!”道士神跳说:“只有曾老太太、曾少汕少爷,才会时刻想到农民兄弟哟!”曾少汕说:“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么会不记得呀!”接着说道:“大虎,你引振兴把龙灯安放好,然后带诸位去入席。”又对快乐仙他们说:“我就不陪你们了,那边还来了孙家,我去招呼一下。”此时,曾老太太附耳对快乐仙说了几句悄悄话。快乐仙连连点头,并说:“今夜一定回您老的信。”说罢入席去了。孙家也是大屋堂,有上千户人家。年轻人个个习武,本领高强。踩高跷是拿手好戏,站得高、踩得稳、走得快。不光是走大路,即使羊肠小道,乃至小小坡路也来去自如。有的甚至踩高跷能翻筋斗,真是神乎其神。领队的人叫孙惜贤,是个厚道、勤奋的庄稼汉。他对武功,颇有研究。看吧,他出场了。向众人拱手致意。随着沉肩坠肘,纳气于丹田。三节棒,耍的龙飞凤舞、神出鬼没、险象环生、招招逼人。多粗的铁棍,双手抡起,往头顶一砸,弯成了弓。观众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生怕他出事。最后玩的是响刀。只见一片刀影晃动,刀铃叮当叮当作响,虎虎生威。整个身子,被刀影团团封住,针插不进。人们看得入神入迷,眼花缭乱。当孙惜贤停刀收势,观众如梦初醒,接着掌声不绝。曾少汕走近几步,拉住孙惜贤的手说:“惜贤老弟,你们辛苦了,带着弟兄们入席吧!”孙惜贤对同来的伙伴大声喊道:“伙计们,把行头安顿好,曾少爷请大家入席!”
三个剧团,都开演了。京剧首出剧目为《四郎探母》、提琴剧首出剧目为《双合莲》、花鼓剧首出剧目为《穆桂英挂帅》。都是群众喜闻乐见的节目。每个戏场都挤满了人,大家看得津津有味。随着剧情的变化,人们不时发出感叹声、哭泣声、欢笑声、鼓掌声、喝彩声。
方圆十里开外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除了曾家大门口,留有小块空地玩狮子、踩高跷、迎接客人外,四处八岸,连附近的山丘楼阁都挤满了人。真可谓人山人海,只见一片片人头攒动。快乐仙瞧见此情此景,顿时生出一条妙计,附耳对曾老太太说:“我来开辟个场子,到那田畈里,玩龙灯给您老人家看。”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那些才割过稻子的空地。曾老太太笑着说:“还是你聪明,好主意,去吧,不要玩得太累哟!”快乐仙应声道:“请老太太放心,我们去啦!”紧接着孙惜贤等六七条龙灯纷纷到田畈的空地里玩耍开了。有金灿灿的黄龙、有皓洁无瑕的白龙、有五彩缤纷的花龙,还有许许多多七古八杂的小彩灯和红得似火的大宝珠。七八条巨龙,在旷野里翻腾飞跃,气势磅礴。巨龙夺珠,互不相让。时而游龙戏水、时而匍匐前进。昂首摇尾,抖擞身躯。姿态各异,变幻无穷。锣鼓声、鞭炮声,撼天震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来客了,来客了!”赵勇放声嚷道。等曾老太太回过神来时,客人已到跟前。为首的是谌锷琅,尾随身后的有廖东岭、位之辟、舟恋猴、谌一清、高省卯、汪金树等穿着绰阔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拱手躬身向曾老太太施礼说道:“敬祝曾老太太六十大寿,万寿无疆!”曾老太太站起来还礼道:“有劳各位贤侄光临,使得蓬户瓮牖,顿时增辉。诸位请进!”曾少汕上前同他们一一握手,说道:“谌大哥你们怎么碰到一路的哟?实在太难为你们了。小弟感激不尽!请进,请进。”谌锷琅指着对联说道:“曾老弟的思想,就是与众不同。该说是新思维吧!”其余几位也一同附和。曾少汕说:“锷琅老兄,你这何异于寸木岑楼?小弟可担当不起呵!”谌锷琅急忙解释道:“戏言,戏言,何足多虑!”停了一下,又说:“我们都是廖东岭老弟通风报信,串通一气而来的。不奇怪吧!”曾少汕说:“廖老弟,是个热心肠,为兄不胜感激。”廖东岭说:“应该的,应该的,伯母生日大事,且能怠慢!”曾少汕问道:“诸位是喝茶歇脚呢还是先入席?”谌锷琅说:“我看还是趁热打铁,就先进餐吧,吃罢饭好看看京剧。”大伙都赞同谌锷琅的意见,于是曾少汕就安排他们就餐去了。
吴清秀一人躲在一个僻静处,打开了曾少汕递给她的纸条,上面写道:
虽有相识早,恨觉知己迟。
皆因男女别,佳事成蹉跎。
寿诞逢佳丽,慕心告嫦娥。
愿成终身侣,甘苦共偕老。
吴清秀看后,心潮起伏。有说不出的高兴与幸福。曾少汕是她梦寐以求的心上人,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眼眥内晶莹的泪花,禁不住滴落下来。她急忙打开小手提包,取出笔和笔记本,敏捷地写出了如下几句:
见君纸上语,愿与促膝谈。
明日家中晤,企盼届时来。
吴清秀急忙撕下这页,认真地折叠好。转身找到了曾少汕,递过纸条,并低声说道:“不见不散。”说罢,嫣然一笑,飞快地离开了。曾少汕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吴清秀的倩影。良久,才慢慢地醒悟过来,心领神会地笑了……
这时,来了一批鹑衣百结的庄稼汉,正在同曾老太太寒暄。曾少汕走过来,热情地拉住名叫高大树壮汉的手,问道:“其余的佃户朋友都来了么?”高大树说:“应该都到了。有的在玩灯什么的。”曾少汕说:“都来了就好,都来了就好。我们就是想你们来聚一聚,痛痛快快地玩一下。你们一年忙到头,实在是太辛苦了。”一位老年农夫接过去说:“只有曾老太太和曾少爷时时刻刻总是把我们这些穿筋筋挂绺绺的穷人子记在心里,真是难得。”曾少汕说:“大哥,你莫着急,好日子总有一天是要来的。”曾老太太说:“少汕,陪农民兄弟去进餐吧,你们得放开肚子,吃饱喝足,再去看戏。”曾少汕与农友们推心置腹、情如手足、无所不谈。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他敬了这位敬那位,陪了这席陪那席。个个兴致勃勃,人人酒酣饭饱。下席后曾少汕又陪他们观龙灯、看狮子、听戏。
流水席,不断地开。吃了一批,走一批。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这场面,在这样的山乡,是绝无仅有的。
曾少汕吩咐赵勇说:“你去给司烟老大司烟老大,即叫花子头头。哇一声,时候不早了,请他带领他的人去坐席。老大赏二个银元、其余的一人二个铜板吧!”赵勇应声去了。
此时,来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是庞庶、周梦超、孙午、洪青松、曾运寿、巩乡林、巩乡树和十一二岁的少年金元潮等人。隔多远就嚷开了:“少汕兄!少汕兄!”曾少汕抢前几步:“诸位好!兄肥弟瘦,一日三秋,久违了。今日幸会,令少汕感激不已!”大伙说:“令堂六十华诞,即使不请,也会自到的哟!”一位穿白色制服,中等身材、相貌堂堂的名叫庞庶的青年问道:“伯母呢?”曾少汕说:“家母在这里待了半天,刚才进去歇息去了。”另外几位汉子说道:“那我们先去拜见一下老太太吧!”曾少汕说:“我妈已约法三章,只祝寿,不拜寿。只请客,不受礼。目的是一块同乐,会会面、谈谈心。”几位年轻人却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可能是老哥定下的规矩,老太婆认同的吧!”曾少汕说:“时代在变化,老习惯也得改一下了。”大家都说:“好、好,就按老大哥的意思办。”一位年纪稍大一点青年说:“老哥,你这两副对子,真写得好。可谓悬河泻水,旋乾转坤之作。”曾少汕说:“老弟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不知不觉,大伙已来到曾老太太的卧榻前。众人齐声喊道:“给老太婆祝寿来了。祝曾老太婆吉祥、安康、长命百岁!”曾老太太急忙站起来答道:“不敢消受、不敢消受!有劳诸位远途劳顿,请坐、请坐。”曾老太太看见一位少年站到她面前,问道:“呵,这位英俊小少年是谁家的公子?”那位小少年抢过去说道:“舅妈,我是元潮哟!”曾老太太说道:“哎哟,是元潮呀,长得好英俊呵,年多不见,都这么高了,连舅妈都认不出来了。你爸妈还好吗,怎么没有来?”元潮说:“爸爸在学校未归,家里有牲口,妈走不开,特地要我来的。祝大舅妈,长命百岁!”老太太说:“元潮真懂事,可以当大人用了。”曾少汕说:“妈,您老还休息一会,我带兄弟们到我那边去。”曾老太太说:“留诸位过夜,你同兄弟们多时不见,晚上一起叙叙旧,好好聊聊。先把铺睡安排好,热点水泡泡脚,休息一下,喝口茶,然后再去吃饭。要招待好,不要怠慢了兄弟们。”大伙齐声道:“您老放心吧。我们先过那边去了。”
时过晌午,农友们云集而至。稍远的王庄、大畈田家、石咀杜家、冰山秦家、白云大屋程家和横岩夏家的龙灯、狮子、彩船、山歌队以及打莲花落的、拉胡琴的民间艺人也来了。精彩、娴熟、绚烂、多姿的表演,娓娓动听的歌喉与优雅婉转的琴声,充分表现出劳苦大众的聪慧才智,也充分证实了劳苦大众爱憎分明的强烈感情。曾少汕为之深受感恸,愈加坚定了他投身于解救劳苦大众的伟大斗争之中的意志与信念。曾老太太乐极了,笑得合不拢嘴。吩咐发赏银、入席、饭后请看戏。
夜晚,曾家大院,里里外外,灯火辉煌,简直照红了半边天。三个戏班子,吃罢晚饭,又争先恐后地登台了。看戏的人,晚上比白天还要多,还要拥挤。演员们个个精神焕发,越唱越起劲。唱了一出又一出。直到深夜,老汤叔吆喝着:“夭台啰!师傅们,开饭啰!”观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依依不舍地渐渐地离去。
曾少汕的客厅里,人们有意或无意地渐渐赶过来围坐在八仙桌前,除十一岁的元潮外,多半是中国同盟会的成员。他们聚首一堂,谈论国内外形势,商讨国家大事。个个慷慨陈词、义愤填膺。曾少汕说道:“满清统治的中国,改革的道路是行不通的。康有为、梁启超都是历史见证。”他停了一下,又说:“日本自一八六八年明治维新以来,设施新政,走资本主义道路,着手工业革命。一八七二年日本第一条由横滨到东京的铁路建成通车。日本经济实力,迅速增强,为扩大生产与建设,必须从国外剥夺资源,日本因此一步一步走上了军事帝国的道路。在全国范围内,开办由小学到大学,由民办到国立的各类军事学校、武术学校、全力培养所谓日本‘武士道’精神,效忠天皇,报效国家,穷兵黩武,推行军事扩张主义。一八七二年侵略我国琉球群岛,一八七四年又在美军的支持下侵略我台湾。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日本在旅顺屠城,杀死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达一万八千多人。一八九五年中日《马关条约》,割让台湾、澎湖列岛、辽东半岛,并赔偿日本军费白银两亿两,开发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日本通商口岸和开设工厂。而我国呢?一八八八年康有为第一次上书光绪,主张变法,直到一八九八年才实施,一拖十年。戊戌变法从一八九八年六月十一日至九月二十一日,才短短三个月时间,就被满清政府扼杀了,以六君子遇难、康有为逃亡而告终。一八九八年英、美、德、法、俄、日、意、奥组织八国联军占领北京。一八九九年十月,山东平原县发生了朱红灯领导的义和拳起义,试图推翻朝廷和赶走侵略者。八国联军为维护和扩张其势力范围,强迫并伙同清政府镇压义和拳,而且签订《辛丑条约》,赔偿白银四亿五千多万两。清朝廷完全沦为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工具,伙同洋人压榨中国老百姓,把中华民族推入了万丈深渊!”才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曾运寿说:“中国人民正在奋起反抗,留日学生邹容在上海写成《革命军》一书,号召全国同胞团结起来与清朝廷斗争,建立独立、民主、自由的中华共和国。该书畅销一百多万册,轰动了国内外。”巩乡林说:“还有留日学生陈天华写的《猛回首》、《警世钟》两本书,呼吁国民负起救国的重任,振聋发聩,影响力颇大。”曾少汕说:“推翻满清,创建民主共和,势在必行。今年秋孙中山将华兴会、兴中会和复兴会三会合一的中国同盟会,是中国复兴的种子,是当今中国复兴的希望。推翻和粉碎这个旧世界的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在我们这一辈的肩上。”洪青松说:“一定要实现孙先生提出的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建立平均地权、节制资本的民主共和的国家。”庞庶说:“既要推翻满清、也要赶走列强,那就必须发动民众,实行武装斗争。”金元潮迫不及待地插嘴说:“那就要有兵、有枪、有炮,轰那些坏东西!”周梦超说:“元潮真是个军事天才,今后必成大器,说到点子上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们一定要有自己的军队,而且要力争装备精良。”巩乡林说:“队伍也好、武装也罢,秣马厉兵,就得花钱,要资金,这是关键。”曾少汕说:“今天我们就讨论这个事,如何积累、筹措资金,如何组织、壮大队伍。”孙午说:“一方面,我们要齐心协力,自力更生,筹金聚款。另一方面,要千方百计寻求外援,群策群力,找关系、寻路子。”赵勇愤愤地说:“时政腐败、天昏地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还怕烧不死那些豺狼虎豹!”曾少汕说:“资金,就按照讨论的办法,一是自筹,一是寻求外援。两者缺一不可。我们要为民族的振兴,准备毁家纾难,甚至献出生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推翻满清朝廷、不赶走列强,誓不罢休!”曾少汕最后说:“刚才赵勇说得好,我们一定要尊重民众、发动民众、依靠民众,无穷无尽的力量,存在于广大的劳苦民众之中!”大伙儿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齐声称“是”!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曾少汕说:“兄弟们,先躺一会儿吧!把戏班子送走后,我们再开饭。”说罢,一个个倒床便睡着了。等他们醒来时,已近晌午。曾少汕关切地说道:“兄弟们,睡醒了没有?洗个脸,用餐吧!”饭后,大伙儿一个个向老夫人、曾少汕告别,恋恋不舍地离去。曾少汕良久地凝视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里荡起了涟漪,从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上,恍惚看到了未来中国的前景、希望与曙光。他按捺不住来自内心的喜悦,脸上泛起了坦然的微笑。
刚刚送走客人,髦牛来喊他,说道:“老奶奶要我来找伯伯,说有好事同您商量。大伯,快走吧!”曾少汕拉着髦牛的手,一同进去了。正是:
与民同乐庆华诞,
八仙桌上起鸿图。
斗室虽小乾坤大,
工农兴起惊破天。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