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走到一个分岔路口时,你选择了一条路,除非回头,再也不可能走另外一条路。当你在商场的橱窗里同时看中两条全然不一样的裙子,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任意一条,权衡利弊之后,你会选择一条舍弃一条。
诸如此类的选择数不胜数,生活要么容不得我们选择,我们只能被动的作为选项被选择,要么,就给我们出一道道选择题,两个选项,鱼和熊掌,不到最后,我们总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选项。况且,一旦选择了,绝无反悔的机会。
向左还是向右?向左还是向右?相对于左右,我们更容易辨是非。
左毅躺在床上,俊朗的脸苍白苍白的,却显得线条更加锐利而突出。穿着医院统一配置的病号服却仍然那么扎眼。
大学的时候,学校里开运动会或者其他的集体活动需要穿上统一系服或者院服,左毅总是一百万个不乐意,他总是噘着嘴说,那么丑的院服,怎么能表达出我的帅。
我当时怎么说来着,哦,我说,你怎么青春期都过去了还那么叛逆。衣服丑怎么了,大家穿都丑,就你穿帅,不更显示你左大帅哥帅气逼人无人能敌吗?
左毅一向臭美,不知是谁说服他穿上这毫无美感可言的病号服。
察觉到动静,左毅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一只濒临死亡的蝴蝶,孱弱的用剩下最后一点力量舞出微弱到不易察觉的弧度。
左小卓说左毅住院并不是因为外伤,而是急性胃炎。她说,昨晚,左毅胃疼到昏倒。一下子倒了三个人,把我和傅嘉恒吓个半死。
季泽年怎么也会昏倒?我问。
医生说是酒精过敏,你是没见到,那一杯下去,脸上,手上,反正是裸露的部位都是红斑,像突然爆发了荨麻疹一样。
我坐在椅子上,也学着左小卓开始削苹果,青色的苹果,有光滑的表皮,和一颗颗白色的斑点,映着水光,像是碧玉一般剔透晶莹。
青苹果是左毅的最爱。搞不懂他怎么会喜欢这像初恋一样酸涩的青苹果,单是想想,牙缝里就肆虐着酸意。
左毅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却好像是压到了伤口,不经意间发出了一丝抽气声。很微弱,很短促,但是在安静的病房里,却足够我听的清楚。
就在刚刚,走进左毅病房之前,大脑飞快的矛盾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左毅,昨天的大部分片段我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用一句我喝醉了就能蒙混过关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的。
何况,我不清楚左毅是怎么想的,他不见得想见我。
还是转身向左,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做鸵鸟了,不能再遇事就逃避了。
“对不起”
对不起,把一切迁怒在你身上,你又有什么错。
左毅没有吱声,只是脊背却越来越僵硬。
脱了青涩外衣的青苹果是白色的,纯洁的颜色,散发着阵阵酸甜的果香。
青色的皮像一条青色的蛇蜿蜒盘旋在我的手上,均匀而完整。还有最后一点青翠就大功告成了,我屏住呼吸,手却微微颤抖。
啪..一声响动划破了窒息的沉默,左毅猛然坐起的身体却停顿在空气里,视线来回扫视在我和沾了血的白白的苹果以及躺在地上孤零零的水果刀上。
剥去外衣的苹果像是一个羞涩的大姑娘被坦诚相见之后瞬间红了脸,红色的血珠融进了果肉里,像极了腮红或者猴子的红屁股。
“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笨蛋,你怎么不笨死。”他的中指和拇指完成了一个完整的零,然后像小小的炸弹一样在我脑门上炸开。
用手轻轻安抚了脑门上微微的痛感,赔着笑,笨是死不了人的。
原本没有断掉的苹果皮躺在地上四分五裂。
遗憾着,左小卓啊,今天的愿望是许不成了。
左毅依旧阴沉着一张脸,他粗暴地将我的手拉到他面前,食指上,有一厘米长的伤口在慢慢吐出血珠。
我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来,你知道的,这种小伤口对我就是家常便饭。平时多放点血,有利于血液循环。
我含着笑说着瞎话。
左毅白了我一眼,重新抓住我的手,将我的食指含在嘴里,吮吸着。
我一下子僵在那里,觉得手脚很是多余,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湿热的触感自指尖抵达四肢百骸,那一刻,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蠢蠢欲动,它们叫嚣着,想要从手指上的那一个小小的缺口里挣脱出去。
“左毅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用沾着血的手捅开了窗户纸,血液在油纸上晕开,像一朵梅花静静开放。
左毅嘴角升腾起笑意,牙齿用力,咬在伤口的旁边。
“夏落落,我真想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把你吞进肚子里,让你亲眼去看看,我心里有没有你,喜不喜欢你。”他咬住我的手指一点点的用力,眼睛看着我,看着我因为疼慢慢蹙起的眉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像一朵荼蘼的山茶花开的放肆而绝望。
“胸腔和腹腔之间有隔膜,看不到心脏的。”我低着头,不怕死的在这个当口开着玩笑。
“那就撕开隔膜啊”他吼着。
“你夏落落不就是擅长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撕裂吗?一个隔膜又算得了什么。”左毅噤了声,眼睛的光一点点的消融。
“夏落落,是不是我曾经做过什么才给了你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错觉。是啊,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经过昨天,我却突然感觉到累了,凭什么我一颗真心要被你无情的拳打脚踢的蹂躏。会疼的,你知道吗,夏落落,夏槿。会疼的。”
我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捅破了窗户纸却看到一颗血淋淋的心。
“夏落落,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第三次做我女朋友,要不要试着也分一点点喜欢给我。怎么办呢?即使不想再喜欢你了,却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等你喜欢上了我,再狠狠地把你抛弃。这样你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会不会再一次失忆。像邵小天死掉那次,一样难过到失忆。”
他拿起我手里的苹果咬了好大一口。
“你果然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吃青苹果,从来不削皮。”
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把抢过左毅手里的苹果,你不是急性胃炎吗?胃炎不能吃青苹果。我是给我自己削的。
说着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脆生生的味道,并不是料想中的酸涩。
左毅的手还是保持着拿着苹果的姿势,手里抓着空气,怅然若失。
“酒都能喝,一个破苹果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胃溃疡,胃穿孔,你又会在乎吗?”他噘着嘴,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左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你的答案呢?”他捏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左毅你明知道在我知道.那些事情之后,我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
“那些事情?哪些?是我打了邵小天这件事,还是我瞒着你当做不认识你,别有用心的接近你这件事?”左毅眼神冰冷的就像地上躺着的那把水果刀上迎出来的冷光,分分钟要将我凌迟。
“我究竟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你这么耿耿于怀,以至于,都想..都想杀了我。昨天那个酒瓶怎么是砸在肩膀上而不是脑袋上呢?夏槿你就该狠点,往我这砸,往脑袋上砸..”他红着眼,手指戳着自己的脑袋,捏着我下巴的手慢慢用力,像是要把我捏碎。
“昨天我喝醉了,控制不了我自己的手,况且,是你在逼我那么做。你不该那样说邵小天..唔.。。”
左毅含住了我喋喋不休的嘴唇。
睁大双眼,我被惊住。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是我和左毅的初吻。
不是我的初吻,不是左毅的初吻,是我们的初吻。
即使在离开中国的前夕,我们都只是手拉着手一起看夕阳。
即使在摩天轮的最顶端,我们都错过了这个初吻。
手好像不听使唤了,双手合谋,用力,把左毅推开。
“虽然过去以及过去的过去,你都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我现在连靠近你,都充满了负罪感,对过去,对小天的负罪感。”
我反复擦了擦嘴,起身,朝门外走去。
“季泽年也像刚才那样吻过你吗?你被下药那天,是他帮你解得吗?是因为他长得像邵小天,所以,你把你内心最深处被掩埋了的对邵小天的爱转移到季泽年身上了吗?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有负罪感吗?..”
一连串问好在我身后炸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左毅的声音虚弱的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面前站着面色发紫的季泽年。
即使脸色不好看,依然那样帅气而魅惑,像一只负伤了的狐妖,因为病态,却兀自散发着奇异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