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处废旧的工厂,闲置了不知有多少年月了,偶尔从这条荒僻的大道上驾车驶过的路人们早已对这一成不变的风景没了初时的兴味。
然而此刻,废旧工厂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处断壁残垣遍布的荒芜之地,钢筋水泥铸就的厚实墙体已然坍塌成一派凄凉,残垣被烈火熏得漆黑,随处可见两三缕呛鼻的黑烟袅袅升空,却不见半点美感。
工厂旁的几棵生长百年的古树就这样变成焦黑的燃料——显然,它们也成了被这场大火殃及的“池鱼”。
一辆小轿车不疾不徐地驶过大道,车上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倒也温馨和谐。
驾车的丈夫谈笑间视线掠过车窗外的废旧工厂。
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烟味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他的视线就此顿住,瞳孔骤然一缩,手下一个打滑,汽车就这样绕了个弯,险些撞到路旁的大树上。
“呲——”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不由得寒毛倒立。
由于惯性,车内一家三口齐齐向前载去,好在有安全带束着,这才没有酿成惨祸。
丈夫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受了惊的妻子十分不满,理了理头发,瞪了驾驶坐上的丈夫一眼,嗔道:
“开车开得好好的,干嘛突然刹车?你可吓死我了!”
坐在后座上的小女孩也险些滚到地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愉地嘟着嘴。
小女孩穿着一条漂亮的白裙子,五六岁的年纪,五官却生得惊人的漂亮,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误落凡尘的小天使。
妻子松了松安全带,不满地嘟囔着什么,却没注意到,丈夫望着废旧工厂的视线中,充满了惊骇,一张脸也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半晌没听到回话,妻子愈加不满地转过头,刚想抱怨什么,却看到了丈夫惊恐的表情。
“杀、杀人了——!!”
……
废旧工厂内,被大火烧的看不清原貌的三角架底下,突然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只有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容貌生得十分精致,有着西方人的深邃,却也不失东方人的柔和,一双晦暗不明的绿色眸子,以及一头耀眼的灿金色头发,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容貌偏向西方化的混血儿。
美中不足的是,男孩的皮肤极白,白得几乎半透明,就像是在阴暗处放置了不少年份的古尸一般。
倏的在这样一个荒凉僻静的地方看见这样一张脸,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到面不改色。
男孩抬头望了一眼被浓烟遮挡住的天空,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将一手的黑灰抹在了额头上,而当事者却不自知。
眯了眯漂亮的眸子,扫了一眼三角架——他就是从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下钻进来的。
如果不是这场大火几乎烧毁了工厂的大门,他也不至于四处寻找可以称得上是入口的地方。
由此可见,这场大火将这个废旧工厂摧毁得多么彻底。
“呵,毁得还真够彻底。”男孩有些微喘,肤色苍白得不像样,嘴角却勾起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讽刺的笑容。
男孩一双绿色的眸子中,一分回忆,一分疯狂,一分执念,七分讽刺,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前世剥夺了我整整八年的自由,这一世,所有人都别想活下来……
鲜红得有些吓人的薄唇勾出一个嗜血的笑容,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锁魂的厉鬼。
病态的疯狂稍纵即逝,下一秒,又是那个漂亮精致,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他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来的汗水,抬脚四处搜寻着什么。
即使他这一世,从记事起就开始进行各类训练,但因为身体先天不足的缘故,即使再努力的训练也是枉然。
这次从家里偷跑出来,凭着前世的记忆找到这个废旧工厂,的确花了他一番功夫。
蓦的,男孩的脚步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侧过头,面容却在一瞬间被黑暗覆盖,看不清神色。
角落处,一只小老鼠悉悉索索的活动声戛然而止,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望向离它不远的小男孩,然后利落的转身逃走。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然后工厂内又归于平静。
动物,总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男孩却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依旧保持着侧头的动作,只是鼻翼轻轻翕动,像是在通过气味寻找着什么。
原先小老鼠待过的隐秘三角架下,一支枪管悄然出现……
“砰——”一声枪响。
“噗——”身体倒地的声音。
小男孩依旧站在原地,缓缓正过头,脸上的黑暗阴影撤去,满面的愉悦笑容让人不由得生出笑意,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却让人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童稚的弧度,笑着收回了手中的手枪。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呢。”男孩笑着,随手将手中的手枪扔在地上,手中换上的,是不知何时掏出的手术刀。
前世那段促使他堕落成心理变态的黑暗时光里,似乎经常看见这张脸呢,病态的心在那个监禁着他的小小天地的扭曲下,早就让他萌生出想要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的欲望了。
上一世没来得及报仇,这一世……
他笑得灿烂无邪。
刀面反射出三角架下面色惨白的一张脸。
男孩笑着,走上前去。
“叔叔别怕,乖乖听话会有糖吃哦。”绿色的眸子中洋溢着喜悦,漂亮的唇角勾出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
三角架下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普通,身材偏瘦,此刻倒在地上,右腿膝盖处正汩汩地向外流着鲜血。
男子面容僵硬,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他的眸子中满是恐惧与慌乱,手指却在一个男孩看不见的角度,朝被打落在地的手枪摸去。
很具有迷惑性的表情。
职业杀手,职业戏子。
“不听话可是要被剁手剁脚的呢!”男孩也只是轻轻地笑着,就好像只是对男子说了一句“下午好”一样,随意地抖了抖手背,一缕银色光影向男子射去。
他的战斗力不行,但在射击投掷这方面,至今可是未逢敌手的哟。
男子面色一凛,脸上的惊恐荡然无存,但还没来得及侧身躲过这一柄银色手术刀,他的肩膀就传来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剧痛。
他又倒在了地上。
男孩依旧笑着,仿佛刚才那一柄轻易就洞穿了男子肩胛骨的手术刀不是他扔出去的一般。
“你们组织的人也真是讨厌,要换做以前,恐怕我早就中招了吧……”男孩笑容愈深,就好像他只会笑一般,“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
男孩歪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眼中净是纯净的笑意,就像是孩子偷偷藏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正满脸得意地像大人炫耀。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孩,手心却已经蒙上了一层冷汗。
他想,他可能是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稀有的物种……
心理变态!
以凌虐他人为乐趣的一群心里病态者,严重的甚至吃人肉、喝人血也不是什么少有的事,一群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异类。
或许,这会是历史上年龄最小的心理变态。
男子并不对男孩口中所谓的“秘密”抱有期待,他只是经绷着神经,准备抗不下去就咬破牙齿中藏着的毒囊。
服毒自尽,在杀手界中算是比较稀松平常的死法,但却也是最丢人的一种死法。因为执行任务牺牲,总好过死在自己手里。
有能力的杀手,永远也用不到服毒自尽这一招。
男孩看着他一脸警惕的模样,咧嘴轻轻地笑了笑,然后附身凑到男子耳边,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
男子瞳孔骤然紧缩,满是不可思议的瞳仁中倒映着男孩略显诡异的笑容。
下一刻,下颚一阵剧痛,一只白嫩柔软的小手停在他的下巴上,似乎只是轻轻地一动,就在不经意间卸了他的下巴。与此同时,一柄锋利的手术刀贯穿他的手掌心,直直地将他钉在满是腥气的水泥地面上。
“唔……”即使是职业杀手,面对这样凌厉的一刀,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再抬头时,望向男孩的眼神充满了惊悚、不可置信,以及淡淡的明了。
又是几阵疼入骨髓的剧痛,中年杀手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毫无血色的煞白,但他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男孩无趣地撇撇嘴,望着呈“大”字型被手术刀钉在地面上的猎物,绿色眸子中浮现出几缕恶趣味。
“呐,让我来看看,你能挨到什么时候。”
然后,他微笑着,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一把手术刀……
即使是忍耐力极好的中年杀手,也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起。
他娘的哪来的这么多手术刀!
男孩浅笑吟吟,拿着刀的手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没有半点颤抖,毫不迟疑地手起刀落。
“啊——!!”
……
“警察同志,就、就是这里!”一家三口中的丈夫脸色发白地对站在他身旁的警察说道。
“你就是在这里发现了大片血迹?”三十余岁的刘志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还、还有好几具尸体……”丈夫恐惧地咽了咽口水,“当、当时我吓得掉头就走了……如、如果不是警官您、您需要我带路,我也不会再回这儿的……只是回来的时候,尸体……已、已经不见了……”
刘志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情可能有些难办。
这郊区纵火爆炸事件是在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上级让他别管这事儿,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这块地方又出了事。
看来,这里也埋着点儿秘密啊。
妻子趁着刘志思索的时间,拉过丈夫,狠狠地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你说说你,没事报什么警!警察迟早会查到这儿来的,那用得着你乱好心!现在好了,我们都回不去了,待会儿还要去警局录口供,你说你是不是嘴欠!”
妻子被先前那些死尸吓得狠了,巴不得早些归家,可没想到出了这一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