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春游是学校咬破手指才下定决心去河南的,离我们这个城市相隔甚远,以至于我们七点出发,十一点才到。我穿的有些多,长袖的裙子外面还套了件极厚无比的校服,闷的我喘不过气。我让孔艺帮我拽着裙摆,我费力地脱掉了跟熊大衣一样的校服,转手甩给于映。
“帮我拿着。”我把衣服挂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兴高采烈地往前跑去找其他同学蹭吃的。于映愣了愣,把衣服往上搭了搭,怕衣服掉下来弄脏了。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敢把自己穿过的衣服交给他拿着,平日的我是不会如此的。我爱的能力太浅薄,受一次伤,就没有力气再接着爱下去了,只能苟延残喘地暂且将这份白痴的感情延续下去。
最近微博上很火的一句话,“人都是有猫性的。”大概说的就是我吧。受过一次伤,就也怀着那份珍贵的骨气和尊严不会也不敢再碰了。
人常说,最看不透的人其实是自己。可是我从不认同。我最认识,看得最清清楚楚的,偏偏就是我自己。我最懂我想要什么,以及自己心里已经做好的决定,我心里自有出路。一切都早已成为定局,只是我们愚蠢地用笔在日历上乱涂一气,将日历草草改掉罢了。人是最骗不过自己的心的。
从梦回河谷转了一圈以后,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了。许昇领完盒饭以后坐在了我旁边,默默地低头吃了几口米饭以后,把香菇全都夹给了我。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香菇,自从我爸在我一年级的时候破天荒地炒了一次菜以后,我就认定香菇是我此生最爱的食物,没有之一。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朝着自己的盒饭笑了笑,我都替那个塑料盒饭犯花痴。他的侧脸轮廓分明,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皮肤白皙紧实,鼻梁高挺,眉目平缓,他的右脸颊有颗痣,这我从小就发现了。小时候真的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长成如此俊朗的男生了,我唏嘘起蹉跎岁月,全然没有注意到悄声坐在我右边的孔艺。
“小白,犯什么花痴呢?连你的小青梅竹马都不放过啊,老于可在那边坐着盯着你呢啊,要注意节制。”她用着说不清的眼神看着我,努力挤出一丝调侃,我全然接受。我配合地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于映叉着两条腿,把我的校服叠成两折打在左腿上,自己靠在右腿上吃饭。
还是毫无波澜。
“孔艺,这次艺术节老师让你安排节目的对吧。”许昇突然开口,低沉温润的嗓音回荡在我耳边,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孔艺,孔艺低着头在往嘴里使劲扒饭。“是啊。”她含糊不清地回应,“许帅终于对朝政感兴趣了?你家小白都已经夺位啦...额...当我没说...你们什么都没听见...“本来语气上扬的孔艺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我看向于映,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我不禁一阵寒战。我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他的大眼睛还是圆的像河谷边的鹅卵石。
他是否和我一样,只是习惯了有对方的生活而勉强维持下去这份走在钢丝上的联系呢。
下午老师们一本正经地神经质地带我们开始真正的研学游,不用想就知道有多无趣。
人分两种,乏味和有趣。
可什么东西又分得如此界限分明呢?
大巴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家长们嘟囔着纷拥把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同学接走以后,只剩下我和许昇以及坐我们车的班主任。
“没人来接你们吗?两个人刚好家住在一起吧,刚好结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男孩子要保护好女孩子!”说着老班头也不回地骑着电瓶车跑了。
许昇拍了拍我的肩,“走吧,晚上住我家,我爸妈都出差了。”我低着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影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明明一直盯着自己的影子,我却被没有注意到的台阶绊了一跤,许昇眼疾手快,在我毁容的前几秒拉住了我。我站起来,感激地向他行注目礼。可当我再往前走一步的时候,我吃痛得一下腿软,落入了他的怀抱。
从前把他当哥哥,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他身上的男性魅力太强烈,让我不得不开始注意到他。他的校服是柠檬味道的,一阵清爽。我下意识地捉紧了他胸前的衣服。
“你脚崴了,我抱你。”他确认把我扶稳以后,不顾我的反对将我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他家门口。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不敢看他那过于完美的侧脸。
他把我放下,从兜里掏出家门钥匙,打开门以后又把我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了客房的床上。“你先躺着,我去找酒精和医药用棉。”我盯着天花板,等他回来。
我和他住在一起从来都不担心些什么,他不会趁人之危做那种事的。
过了一会儿,他晃进了门槛,坐在床边给我肿得高高的脚踝涂酒精。脚踝凉凉的,我的心也被什么触碰到了似的。他认真的样子...“许昇,你这么有善心,想过大学毕业去当医生吗?”他抬起头瞥了我一眼,“可以啊,你老容易受伤,我干脆就当个医生吧。”
如果说本来就不对于映再抱有热情,许昇的几番话又让我冷暖自知。
“晚上别洗漱了,就这么睡吧。”他把棉花扔到垃圾桶里,起身对我说。我点点头,坐起身来准备换衣服,他默默地把门带上,出去了。
我不敢怎么乱动,就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夜晚还很长,我该怎样面对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