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潇家里学校不近不远,虽然直观上来看小区门离学校大概只有一两百米,其实小区里面曲里拐弯儿,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合着从她家到学校,大概得有二十分钟。
我们基本上是踩着上课铃回来的。政治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皱褶粗粗的眉毛看了我们一眼,挥了挥手中的木圆规,示意我们赶紧回座位。
我赶紧蹿到了座位上,从桌洞里摸出来杯子,猛喝了几大口水以后趴在桌子上像哈巴狗一样喘着气。我看到孔艺正在竭力地引起我注意。
她夸张地朝我挤着嘴形,她那张小嘴努力地一张一合,可我却什么都看不懂。
我朝她做了一个懵圈的表情,她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也阵亡在课桌上。
政治老师把厚厚的政治开卷资料卷起来,咣当一声敲在木头讲桌上,坐在前桌睡觉的同学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脸歉意地低着头,时不时抬起眼睛偷偷看一眼老师。
“你站起来干什么,我没让你站起来。坐下!”蜡笔小新老师的眉毛像初春蠕动的毛毛虫一样,我不禁又开始怀疑她和张正文是什么亲戚关系。“要说给我出去说!别在教室里偷偷摸摸的,有本事的给我站出去说!”
我猜全班最起码有一半的人想出去,走廊比挤满桌子的教室通风凉快多了。另一半不想出去的都还趴在桌子上和周公约会呢。
坐在我后面的小六子拍了拍我,我把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小六子压着嗓子跟我说“老孔说姓叶的走了。”我恍然大悟,对斜后方的孔艺比了个ok的姿势。
“白澈点名批评!上次政治卷子简单,考了第一没什么好骄傲的!考第一就可以不好好听课了吗?去年我带的一个学生每次都考A+,人家上课照样认真做笔记听课。你要是能每次都像他考那么好,你也可以不用听课!“我朝着课本无语地撇了撇嘴,不做什么反抗。
“还有,作为班长,也不知道给同学们起好带头作用,还打扰成绩没你好的同学听课!”估计我没到班里的时候老师刚因为班里大部分同学作业答案雷同而大发雷霆,气还没全部撒完,又开始拿我说事儿了。
几个事儿比较多的班里同学转过头看了我几眼,但是我已经不在意了。老师要是不提醒我,我估计我很难想起我已经是高一(三)班的班长了。
但是许昇一直在低头看着他的书。他的背微微驼着,后背校服上的“仁城七中”蓝色字样被宽厚的背顶起,只留给我一个清瘦而单薄的背影。
我的心涌起一阵酸意,似潮水一样时涨时退。
许昇,你是个乖孩子。你别再谈恋爱了,别再喜欢一个人了,别再被人肆意伤害了。你是个乖孩子,你不应该飞蛾扑火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焦急着,心酸着,可这一切都只能从我微微发红的脸颊上体现出来,其他任何的一切,全世界都不会知道的,只有我知道。
春游那天的前夕,我毫无挂念地倒在枕头上就着急地沉入梦乡,推开所有梦境,漂浮在闭上双眼的黑暗中,偶尔在白色的双人床上翻下身子,证明我还孤独而迷茫地活着。
第二天早晨,我第一次起床以后没有看手机的欲望。我把刘海掀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走到卧室里的洗手间洗漱。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我才跑到床头柜查看手机是否受到了新的消息。
我的嘴里还混着牛奶和面包,我点开了于映的聊天面板,他在午夜两点多的时候给我留了两条言:
第一条是:
“澈,对不起。”
第二条是:
“我们和好吧。”
我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我咽不下去嘴里飘着一阵奶味儿的东西,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无法动弹。我早就知道我会有一样的感觉,但是这和我想象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原本以为我会高兴地跪在地上拜圣母玛利亚,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一阵难以言状的难受,我不知道这是出于怎样的心情,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开心的。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嗯。
我又反复嚼了几口口中的食物,勉强咽了下去,可还是有种恶心的感觉。我灌了几大口水,抓起基本上空空如也的斜挎包就往学校走。
我和孔艺在车中间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小六子和于映上车的时候瞥了我们一眼,自然地坐在了我们的斜后方。在那个位置上,他们只要抬抬眼皮就能窥见我们,可是我们必须要回头才能看到他们。还好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孔艺和她的座椅靠背把我整个人都挡住了。
坐在我们前面的,是姚滢和苏婉君。姚滢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个子小小的,给人的感觉很可爱,很单纯。苏婉君是班里老师经常表扬的对象,特别努力,做事态度认真负责,人缘也好,找她帮忙她是很乐意的。她们两个和另外一个女生秦昔是个小团体,三个人家住得很近,整天如漆似胶,关系很好。孔艺和她们三个坐在一起,从教室上方来看,她们四个人的位置刚好是一个正方形。
我戴上了耳麦,把整个车的喧闹都隔开,转头看向窗外沿途的风景。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太阳光很柔和,投在我放到扶手上露出的手臂,心里痒痒的。车里暖气开的很足,我有些热,我就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穿着里面的短袖。太阳终于从连续几天布满天空的乌云里爬了出来,苟延残喘地给世间万物更多一些温暖的希望。成片成片的白云和湛蓝的天空交相映衬,熠熠生辉。
无论什么时候,我最在意的都是那悠闲的云。平时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云。心情好的时候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看。它们总是静静地躺在那纯色的背景下,风大的时候他们就刮得快一点,形状也随着瞬息万变。可是一切形状都随我心情,我说它是什么形状它就是什么形状,毕竟这是属于我的一小片天空,时晴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