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绿洲家是后来从“西面子”(就是护渠队)搬到我们“东面子”来的。他们家和西柚家走得很近,特别是和西柚的哥哥举航的关系不一般。而这举航呢,好像在瓜州乡的水管站上当着个官。护渠队的一部分事务就是由举航他来管理的。
西柚那个家伙就是仰仗着他的这个哥哥才有恃无恐地在护渠队上为所欲为,欺负了队上的不少人家,他在护渠队上的名声可坏了,听爸爸常说“西柚那个狗头东西,护渠队上有那一家子人没有骂他,我看他们一家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爸爸也不是仅凭在别人那儿道听途说就平白无故地这样说西柚一家人。他和妈妈也深受西柚一家人的欺负。
说是在给他们家打长工,其实就是把妈妈爸爸当牛马使唤。地里浇水的时候,西柚他们家的人几乎很少出面,我们家的近二十亩地和西柚他们的八十多亩地合起来就一百多亩地,而这一百多亩地的水,常常就由爸爸一个人来浇,爸爸背上扛着铁锨,忙得团团转。要是在离我们家比较远的那些地里浇水的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因为吃饭一个来回至少就要一个多小时,爸爸担心这么长的时间有可能就把某块地里的棉花给淹了。
所以妈妈只好在家里做好饭后把饭装在小盆子里给爸爸送去。妈妈不会骑自行车,就只好端着盆盆一步一步地走到地里去。那时我们家里也没有能够保温的那种送饭的工具,所以等饭送到爸爸手中时,已经不怎么热了。而有的时候爸爸就连送到身边的饭都顾不上吃,“你先把饭放到那个地埂上,这儿在跑水,我得赶快把洞堵上后再吃饭”,一次我帮妈妈去送饭的时候就遇到这种情况。
每次天力干活,不管是放苗、拣苗还是打头,西柚家的人要求妈妈爸爸必须先和他们一起把他们地里的活儿给干完后才可以去干自己地里的活儿。妈妈爸爸也只好忍气吞声,任人宰割。
我们家在门前的猪圈里养了一头小猪,不管是早晨或者是中午去地里干活前,妈妈都要在盆子里和好食后用绳子提着皮桶桶把猪食给吊到猪圈里让那头小猪享用。
这天,妈妈去地里干活迟到了,西柚就问妈妈:“你们是不是不想种那些我给你们的地了,给我打工还迟到”
“我刚走在半路上突然想起来忘了喂猪食,就跑回家里喂上后才来地里的,请你能够理解”妈妈低声回话。
“把那畜生有啥喂头啊!还不赶快提到那大渠里给淹死算了,到底给我干活重要,还是喂那畜生重要呢?”西柚就是这么蛮横。
妈妈也就不敢再说些什么,赶紧去干活了。
………………
也正是因为妈妈爸爸这么艰辛地养活着我们一家人,他们才时常勉励我和妹妹“一定要争口气,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再向他们一样当农民”,“你们以后要是真的学有所成,让我们一家人扬眉吐气了,那我们受的这些窝囊气也值”。这些话妈妈爸爸像在给我和妹妹背书一样在我们面前说了不知有多少遍。
“西面子”就是真正的护渠队,那里的每户居民几乎都有着在安西合法居住的户口,而住在我们“东面子”呢,的这不多的七八户人家都是近几年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游民”,虽然种着舟晨的地,但户口还在搬来前的老家,在安西没有户口,所以就都是些黑户。而我们家就是这些黑户中来得最早的一户。
就是这样,我们的“东面子”就成为名副其实的“三不管地带”,前些年连电都用不上,更不用说像西面子那样有闭路电视等。后来在我们几户人家的强烈要求下,舟晨才想办法勉强通上了电,但他又在电费上做手脚,我们都对此极为不满,但又拿他没办法,就只好任他宰割。好几回,我们家因为经济困难而没能及时向他缴纳电费,他就无情地把我们家的电线从总线上给掐断,给我们家断了电。不过我听另外几户人家说他们也有和我们类似的情况。就这样,我们东面子的用电就不怎么正常。
绿洲家他们之所以从西面子搬到东面子来,大概是为了方便种我们家屋子东侧的那几十亩地吧,这些地就是西柚他们开垦出来的。他们家本来在西面子已经盖好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但为了种地,他们就与和我们同住在东面子的一户人家做了交易,不仅和那户人家互换了房子,还从那户人家手里获得了好几万块钱。因为那户人家的房子只有两间,相互套着。一间是厨房,用来做饭,吃饭;另一间就是卧室,里边盘着一个炕。两个房间由一堵墙隔着,而这堵墙上的一个门就连接着两个房间。这样的房子当然没有人家刚盖好的大房子值钱啦!
他们家就用那几万块钱在县城源泉公园东侧那个游泳池的对面买下了一户人家的平房,为这户人家要搬去住楼房了。不过,由于要在农村种地,他们买下的那个平房也就不怎么常住,偶尔有要租房住的人,他们就租给那些人住,其他时候就空着。
绿洲是个非常帅气的小男孩,待人很真诚。他们家在西面子盖那大房子的时候他还待我去玩呢。椽子、土块、还有用木头做成的简易脚手架;他那带着白色头巾而且裤子上不小心粘了些泥巴的妈妈,这些都在我的眼睛里格外明朗。他们家人也很热情,他妈妈走好了饭让干活的人吃的时候,还特意让我吃,不过我还是太客气没有吃。
他还有个姐姐春艳,人长得也算漂亮,不过最重要的是学习非常出色,她可是她们年级里的第一名啊!不过,绿洲的学习也不错,因为人聪明嘛!他比我低两级,春艳比我高一级。
我还真没有想到,春艳这个女孩竟成了我攀登理想人生的阶梯。
在多年的学习中,我逐渐认识到:学习过程中一定要自觉、自律;要勤奋刻苦,要有超前意识;要有钻研精神,要不懂就问。
感觉暑假的时间似乎有些漫长,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对即将到来的初中学习生活充满着期待吧。和妈妈打完棉花头后我们家地里的活儿就基本上干完了,西柚家的也一样。所以妈妈爸爸都闲下来了。
爸爸就去外边找临活干,而妈妈就在家照顾我和妹妹,给我们做饭、洗衣等。我每天除了和绿洲等几个小伙伴跳大渠(就是去我们家房后的那条水渠里游泳)外,就没有什么事儿可干了。我很想看电视,可是我们家根本就没有电视机,一方面是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另一方面呢,就是爸爸说的“还是没有电视的好,那东西会严重影响孩子们的学习的”。
家里没有电视机,可我也没有少看电视啊!很小的时候在茉莉她们家看过几次,我们家周围搬来那几户人家后,我在治泽家看过《饮血刀》,在广财叔叔家看过《雪花女神龙》,在科友家看过……广财叔叔是附近有名的音乐迷、游戏迷和电视剧迷,尽管那个时候我们那几户人家都没有有线电视,但广财叔叔等一些人就去县城租来电视剧的光盘看。
几乎都是四十来集的大片,每一部大片的光盘就是四十多张光盘(一张光盘就是一集),把装光盘的包给憋得鼓鼓的。广财叔叔就一集接着一集地在他家的VCD(影音光盘)播放器上播放着。在开始播放第一集时以及看完一集在看下一集时,广财叔叔就在那儿操作(直接在机子上,有时还需要遥控板)着播放器,而播放器的语音提示:“出仓、请正确放置光盘、读盘中、请稍候”在我们耳畔也时常响着。
有时爸爸和我都在广财叔叔家看那大片。好多次,我们被连续剧中的情节给吸引了,就一集一集看个没完,恨不得把那四十多集不间断地连续看完,个别晚上都看到凌晨四点多钟啦!有时候像我一样从自己家跑去别人家看电视的大人小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生怕错过某些情节。
“好了,咱们先缓一会儿,等吃完饭后再看”广财叔叔在他的妻子把饭做好后他们要吃饭的时候就这么说,他们也请在他们家看电视的人吃他们的饭,但大家都不太好意思去吃,因为“人家让你看电视已经算够便宜你了,你还不知足,竟然吃人家的饭”。
“那好,你们吃完饭后先别急着放,等我们回来了再放,我们会尽快回来的!”,这样的话爸爸说过好多次,我也说过好多次,我们放下这些话后就赶快跑回自己家里去吃饭了,吃完饭嘴都来不及擦就又跑到广财叔叔家里。
广财叔叔家的人还算大方,通常在我们返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吃完饭在等着播放,不过有时候我们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吃完饭,我们就耐心地等他们吃完饭后在看。总之,大家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就像一家人一样。发表评论、预测情节发展、表达感情等,电视机前的我们看得其乐融融。
如果在上学的周日晚到周五下午放学回家这段时间,爸爸是说什么都不会允许我去看电视的,他要求我在这段时间里必须专心学习。
“被电视剧吸引上了,整天想着那里面某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样的话你那有心思去学习呢?再说,一部电视剧看完了又看另外一部,看到啥时候是个尽头啊?适当看看就行了,还是要把主要的心思放在好好念书上”
不过,在周五晚至周日晚以及寒假暑假里,只要我每天完成了适当的学习量或者是集中精力提前完成学习量后爸爸就默许我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