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立颖把我们一家人带到了养猪场老板的办公室。
“欢迎你们来到柳园!”我们刚进办公室的门,老板就立即从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起身向我们招呼道。
这个老板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气质非凡,平易近人。最特别的是,老板是一位中年女性,一头短发更具魅力。总之,与大多数女人不同的不同之处就是她的确有一种领导风范。
“快请到这边的沙发上坐下吧!”她用手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说。
“谢谢啦!我们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坐下后爸爸这么说着。妈妈、我还有妹妹却有点儿沉默了。
“你们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的情况我都听立颖的哥哥说了,我对你们的悲惨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你们就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吧!正好我们厂现在也缺人手,你们留下来在厂里打工,每月的工资我会一分不缺地发给你们,你们愿意留下来干活吗?”
爸爸被女老板的知遇之恩感动得泪流满面了,他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说:“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考虑到养猪场里还很少有像妈妈爸爸带着我和妹妹这样才几岁的小孩子来打工的,为了方便我们的生活,场里专门给我们安排了一间二十五平方米的大屋子。
屋子里安放了一张大床,天花板上吊着风扇。场里还给我们配发了床上用品。
“终于暂时有个着落了,这儿条件比咱那穷山沟里就好多了,你看这窗户又大又亮,感觉人的心都透明了许多。”妈妈坐在床上说。
“是啊!我刚在场子外边的道路上看到有好多人都骑着自行车,在咱老家,咱就是有这东西它也施展不了手脚啊!可是你看在这儿,这东西还真有用武之地啊!”爸爸觉得这个地方我们一家确实没来错。
“妈妈,这是我们的新家吗?”我突然间这么一问。
“乖,是是是!你说得对,这就是咱们的新家!”妈妈抚摸着我的小脑袋说。
不知为什么,妹妹突然哭了起来,可能是肚子饿了吧,爸爸赶紧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了一半长度的皮拿到他的嘴边开始哄她:“我们的霞不哭,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火腿肠,快吃啊!”
还是爸爸会哄她啊!妹妹咬了一口火腿肠,渐渐地停止了哭闹。
这时,立颖阿姨提着两双长筒皮靴还有一个大塑料袋进了我们的房间。
“这是场里配发给你们的工作用品,包括这皮靴,当然这里还有衣服、裤子,还有口罩。”她顺手打开了那个塑料袋,从中取出了那些工作用品放在了我们睡觉的那张大床边上的一张桌子上。
妈妈说:“呀!这场里东西发得还挺齐全的呢!该有的几乎都有啦!”
“是啊!哦!对了,老板让今晚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由我带你们去参观这个养猪场的一些部位,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后天就开始正式上班干活”
妈妈爸爸都表示一定会按照场里的安排去做的。
接下来呢,立颖阿姨就和妈妈爸爸接着当天在火车站出站口没有聊完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
立颖阿姨告诉我们,她家在瓜州乡的三工村四组。五月份家里刚把棉花种上。过了大概十多天,一场大风几乎摧毁了他们家今年的丰收梦。
大风携着黄沙漫天而来,铺在田地里的地膜尽管上面压着一道一道的土条,但大风还是连土带膜一块儿卷上了天。她说刮大风的时候眼前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有些开着车的人就是在大风的席卷中出的车祸。当那满天黄沙弥漫着天空的时候,真有点儿“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恐怖。
“这场大风停下了后,我们家的棉花就进行了补种,现在田里的活儿基本上都干完了,就剩浇水了,所以我就出来打打工,在猪场里干的活儿和你们都一样,家里的孩子就由他们的爸爸峥嵘照料着”立颖阿姨几乎把能说的都对我们说了。妈妈爸爸也终于明白了这儿的人也有这儿的苦。
最后,立颖阿姨特别提醒我们:“安西这个地方就是著名的‘的世界风库’,三天一小风五天一大风对生活在这儿的人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环境不可能去适应人,所以只有人去适应环境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唉!”妈妈叹息了一声说道“一个地方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不好处,我相信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够克服困难,在这‘世界风库’顽强地生存下去的”
“说得好!”爸爸向妈妈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大人们似乎已经吃了定心丸,作为小孩子的我和妹妹却几乎什么也不懂。可怜我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妈妈爸爸带进了‘世界风库’,因为我俩根本就不懂我们将面临着什么,所以我俩的心理上就没有妈妈爸爸那么大的压力。看来,有的时候,“无知”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啊!
参观猪场时爸爸有点儿震惊,在好多个大棚屋里都是一个连着一个整齐排列着的猪圈,每个猪圈里都有许多头体型大体上都差不多的猪,它们用鼻子“哼哼”的声音连绵不断,所有这些都应该说是养猪场里一道亮丽的特色风景线。“我还真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猪圈还有这么多的猪!”在爸爸眼里,这个猪场的规模已经很大了。
“我想都想不到有这么大的猪场”妈妈也说。
立颖阿姨带着妈妈爸爸边走边介绍“你们看,这里是投料池,那里是水龙头,那个是手推车……我和你们一样,每天的工作就是按时把饲料给猪和好倒在每个猪圈的投料池里,还有就是及时将猪圈里的猪粪用铁锨铲到手推车里运到粪堆上……”
立颖阿姨耐心细致地向妈妈爸爸介绍着在这儿干活的每一个细节,妈妈爸爸也尽着最大努力去领会干活的要领。
那些日子里,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妈妈爸爸就得起床去查看猪圈、打扫卫生、给猪和食……而我和妹妹却还在睡梦中。他们那么忙,特别是妈妈,还要给一家人做午饭和晚饭。也不知道在那些艰苦的岁月当中,我们一家人到底获得了什么。
天刺骨的冷,倒在猪圈的食槽里给猪喝的水不一会儿就冻成冰了。没过几天,一场大风终于袭来了。
一颗颗浑身光秃秃的的树木在大风中“被跳舞”,树上较小的枝条被风刮断后不知道被风吹到哪儿去了。养猪场里好多猪圈大棚上盖着的那层厚塑料膜也难逃这狂风的魔爪,被刮破了。老板怕如果不尽快修补,养在猪圈里的猪就有可能会被冻死,所以她急忙派遣包括妈妈爸爸在内的所有工人拿着新的塑料膜去重新铺盖在大棚顶上,还特别叮嘱要多铺几层……大家忙得连饭都没有功夫吃,我和妹妹也被迫饿着肚子。
不知怎么的,尽管房子里还是和前些日子一样烧着火炉,可我突然感觉房子里却冷了许多。
妈妈爸爸他们补铺完塑料盖膜回来了。妈妈洗碗手和连这才开始给一家人做饭。爸爸呢,就抱起了妹妹,他无意间用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这下他急了。
“呀!这孩子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他这么问。
“什么?孩子在发烧?”妈妈心里也急了。
“咱们赶快送她去医院吧!”爸爸看着妈妈说。
“好,咱们这就走,这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说着她就和爸爸抱着妹妹急匆匆地赶往医院。
被留在了房子里的我看到的是妈妈刚切好还没有来得及下锅的菜,还有那刚和了一半的面……
“医生,我们的孩子到底有没有什么大碍?”妈妈等着医生的答复,爸爸抱着妹妹也等着。
看着妈妈爸爸脸上的忧虑与担心,那个医生终于实话实说了:“你们不用担心,孩子患的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感冒和发烧,我这就开点儿药,你们拿回去给孩子服用,孩子的病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妈妈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我不明白,前几天孩子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来了个扁桃体发炎呢?”爸爸真的有点儿不理解。
“可能是因为孩子突然着凉了……”医生分析着。
妈妈爸爸抱着妹妹从医院回来后才发现,原来我们房子里窗户上的一块玻璃被大风吹来的一根枝条给打了一个窟窿,而半根枝条还搭落在窗台上呢!
妈妈爸爸这才明白过来妹妹为什么着凉了。
………………
终于又到发工资的这一天了。老板把场里每位工人的工资都一分不少地发到了他们的手中。
场里给工人们放了三天的假,妈妈爸爸准备带着我和妹妹去立颖阿姨家做客。
立颖阿姨早在几个月前的秋天就离开这个养猪场回她们家了。那个时候正是安西这儿的大多数农民一年中最忙得时候。主要的农业活动就是在田里摘棉花。
不过,这会儿爸爸推算着她们家田地里的庄家应该都收拾利落了,地也应该犁了。
在外边走着,我们大都缩着脖子,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很快就液化成了一团白雾似的东西,但一进她家的屋,就让人感到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家的火炉正烧得旺着呢。他们一家人除了立颖外都在电视机前观看电视剧,里边刀剑碰撞的声音非常刺耳。
见屋里进来了陌生人,立颖的丈夫就立即起身问道“你们是?”
而这时,立颖正在里屋做饭,她也听到有人来家里了,就匆匆跑出来一看,“呀!怎么是你们一家人啊!快请坐。”我们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丈夫的问话,立颖就去给我的妈妈爸爸去倒了两杯水。而她的丈夫峥嵘有点儿疑惑不解,她的两个孩子也将目光移开了荧光屏,转向了我们一家人。
这个时候,立颖说话了“我来介绍一下”,她指着我们一家人向自己的孩子还有丈夫说:“这是俊珍一家人,俊珍是我弟弟的好友,我是上个夏天在柳园的养猪场干活时认识他们一家人的。”
接着,她指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向我们一家人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和两个孩子”
“哦!原来是立颖的朋友,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峥嵘满腔热情地对我们一家人说。
“谢谢啦!给你们添麻烦啦!”妈妈很客气地说。
然后呢,立颖阿姨就将电视机关闭了,四个大人们就在一起聊了起来,至于具体聊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聊得兴致勃勃。
而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在一块儿玩耍啦!
这天中午,我们一家人就和立颖阿姨一家人一起在她家吃了顿午饭。
餐桌上摆放着好几碟子菜,有蒜薹炒肉丝、番茄炒蛋、麻辣豆腐等,立颖阿姨拉的拉条子光滑均匀,口感甚好……
午饭后,我们两家人一起看了会儿那个电视剧,我们几个小孩子也看不懂情节,只知道里面打的很精彩,而且是三心二意地看着。而大人们呢,就显得比较安静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步行离开了立颖阿姨的家。
她们一家人都站在门口向我们挥手告别。
而我们呢,也一样不时地回眸。
当天我们就乘坐班车回到了柳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