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江南,大江之南。
大江之南,海洋之滨,白水绕城,绿树成荫的青城,既是江南水乡,又是海滨城市。
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和四通八达的马路,构成了这座城市的骨架和血管,也是这座繁华都会的活力所在。不过,习惯了LC区的清净与祥和,方信总是难以在高楼林立的商业区找到归属感,无心看风景下埋头骑着单车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明亮洁净的医院大厅里,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笑吟吟的对前台负责接待的三个护士说道:“前台接待是一个企业或单位的门面,而接待小姐的质量便决定了门面的好坏。如果光从这一点来看,前台有你们三位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接待护士的青城第一人民医院,绝对称得上是有着一个上好的门面。鄙人陈奇,能否有幸知道三位护士小姐的芳名啊?”
三个前台接待护士年纪都不大,高矮胖瘦却各有不同,靠左边的娇小甜美,靠右边的娟秀文静,中间的高挑清丽,虽然姿容都称不上绝色,但在一身护士装的衬托下都显得秀美可人。
看起来这位名叫陈奇的中年男人,显然是想要和她们发生点什么。
忙碌之余,中间的那位高挑护士抬起头瞟了一眼对方拿在手中的挂号单,脸上露出礼貌笑容,温声提醒道:“这位先生,男科请往左边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就到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要咨询的话,请最好不要打扰我们工作,我们也不会回答任何和工作无关的问题。”
中年男人二话没说将手里的挂号单捂好就灰溜溜的遁走了。
高挑护士收敛了笑意,不屑道:“一把年纪了,还油嘴滑舌。”
其余两个护士压根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这种搭讪的人见过太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女人头发垂到肩头可以说是短发,安在男人身上可就称得上是长发了。来到大厅里的方信掀下连帽衫的帽子,显露出一头披肩长发时还是很引人注目的,至少称得上是扎眼。
甜美护士眼前一亮,笑眯眯的招呼道:“方先生来了啊,怎么你女朋友没陪着一起来呀?”
方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家医院做体检,来的次数多了和几位接待护士也就熟悉了,而他每次来时女友大多都会陪同,所以甜美护士才会有此一问。
方信微微一愣,勉强笑道:“今天不是周末她要上班……你们忙吧,我熟门熟路就不打扰了。”
他向几人点头致意后便移步往里走。
眼见甜美护士还盯着方信的背影打量,文静护士出言揶揄道:“别看了,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除了个头高点,长得也不帅啊?”
闻言,甜美护士鼻子微皱道:“这你就不识货了,据调查表明,最受女性青睐的异性类型,不是俊美的花样美男,也不是阳刚的肌肉猛男,而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男人。因为他们通常看起来像孩子一般人畜无害,会让异性下意识地放下戒备与他们沟通交往。当然,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母性是女人的天性了。更何况,方先生他不仅长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而且一头披肩长发更是文艺范十足!”
文静护士扶了扶眼镜,调笑道:“呦呦呦,你才多大,哪里来的什么母性?你就别春心荡漾了,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即使被对方恼羞成怒下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她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打击道:“何况,我怎么没看出来什么文艺范呢,你就不觉得太“杀马特”了点吗?我还是觉得我的牧医生帅,中正儒雅,不苟言笑,高冷男神有木有?”
眼见身旁两个花痴嬉笑打闹起来,中间的高挑护士皱眉斥道:“两个不争气的花痴,为了两个男人至于吗?别闹腾了,被护士长看到了,你们可就倒霉了!”
说曹操曹操到,方信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在拐角处碰到了长相俊逸,气质儒雅,身穿一袭白大褂的牧医生。
“牧帅哥,怎么还亲自来接我呀,太客气了吧。”即便同是男人,方信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很是斯文俊朗,而且气质内敛沉稳,很有古人所说的君子风范。
牧羊神情淡然道:“去住院部回来恰好路过这里而已。”
见对方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方信悻悻的道:“说上一句客气话会死啊?”
牧羊懒得回答他这句没有任何营养的问题,错过身去,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这么高冷会没朋友的。”方信撇嘴吐槽道。两人打小就认识,对于对方清冷的性子他是了解的,也不会因此感到生气,无奈的耸了耸肩,便快走两步与之并行。
望着结伴离去的两人,高挑护士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冒出一句:“你们俩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很搭?”
文静护士:“……”
甜美护士:“去死吧!腐女!”
牧羊是神经外科(脑外科)临床医师,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两人落座后牧羊递给方信一张CT片子,这是一张脑部CT平铺图,在大脑枕叶部位有着一块指甲大小的阴影。
方信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桌子上,摸了摸后脑勺,大脑枕叶便位于脑袋的这个位置,神情平静道:“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牧羊点了点头道:“是的,一切如常,血肿没有自行消散,也没有增大或者扩散的迹象。”
方信苦笑道:“九年了,都没有任何改变也称得上是个奇迹了。”
他曾出过一起严重车祸,伤势十分惨烈,其中就有颅内大量出血,差点就让他死于非命。虽然通过手术血肿基本上都被清除了,可依旧保留下这么一小块,并且存在了九年之久。
“在颅内存在了这么久都没有因压强爆裂才是奇迹。”牧羊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别咒我!若是真爆裂了恐怕我不死也残!”方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皱眉问道:“难道就不能通过手术彻底清除吗?”
正在写检测报告的牧羊,抬起头正色道:“你受伤时所做的手术,是当时顶尖的专家团共同研究后制定的手术方案,主刀的也是这方面最好的主任医师。虽然手术没能将血肿完全清除,却也已经做到极致了,再深入很有可能会伤及大脑枕叶的中枢神经,从而导致你的视觉受损,甚至失明。
即使九年过去了,医学也在不断的进步,可这一点顾忌依旧在。
如今,你的身体没有因它产生任何不良反应或症状,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再动手术,风险太大了,还是进行药物和中医针灸治疗为好,虽然不见得立竿见影但胜在安全无副作用。”
方信叹息道:“虽然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是每次来都忍不住例行问上一遍,希望我下次再这么问的时候,你能换一种答复。”
他总觉得这东西就像是安装在自己脑袋里的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嘭”的一声爆炸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对于不断重复感到厌倦的并非只有你一个人。”牧羊说着把写好的检测报告递给方信。
方信看着上面潦草的笔迹,挑了挑眉嘲讽道:“你这字一看就是当医生的料,当真是龙飞凤舞啊,得亏我抓得紧要不然准飞走喽。也忒难看了点吧,我家那只肥猫爪子上沾了墨水在纸上爬,都得比你写的好看。”
牧羊不以为然道:“其实医生开出的药方,说是文字不如说是密文更准确一些,为了保密不让一些处方泄露出去,故意而为之的。只要照方抓药,药房的护士绝对能认得出来。”
牧羊闲下来的时候喜欢转笔,是个老练的penspinner(转笔者),他的十根手指修长灵活,圆珠笔一会儿在大拇指上旋转,一会儿在指间穿梭跳动,节奏和频率飞快让人眼花缭乱。据他说经常玩转笔可训练手、眼及小脑,也会刺激大脑的神经细胞,长期训练有助于提升专注力、记忆力以及学习能力。当然,作为一个脑外科临床医师,他更注重以此来保持手指的灵活度,从而在做脑部手术这种精细活时更加得心应手。
不过,方信倒是觉得,他只是无聊时,就像是作为老烟民的自己在医院里也想要点上一支香烟一样,对于这种小癖好上瘾了而已。
“很好,明知道是借口,但是让我知道了一些原本并不了解的东西,虽然来之不易不过我还是选择放弃这个嘲讽你的机会,时间不早了,我去洛医生那边了。”方信不置可否,看他转完一套连招后起身离座。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拿在手里的是一张检测单,并不是药方不是吗?
牧羊不动声色的暗自松了一口气,谁都不是全知全能,每个人都会有死穴,而书写这方面他确实一塌糊涂,这并非他不努力而是天赋所决定的。眼看方信作势欲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疑惑问道:“夏蝉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今天不是周末她要上班……”这个问题方信回答过,眼下还是照本宣科。
牧羊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微表情心理学》递给他,声音清冷道:“替我还给洛医生,并且转告她,她介绍的这本书真的有用,至少我读完后能看出你在说谎。”
方信哑然无语,默默地接过那本书,临出门时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分手了。”
牧羊闻言浑身一震,似是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虽然知道明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想问上一句,我可以着手准备了,对吧?”
“你已经在准备了,不是吗?”方信反问的同时,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那本《微表情心理学》。
方信走后,牧羊将手中的圆珠笔放进笔筒,单手拿起桌子上的相框,另一只手在照片上轻柔的摩挲抚摸,平时仿佛被冻结住的面部表情慢慢融解开来,变得柔和起来,眼中更是有无限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