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如初在春香的陪伴下去给老夫人晨省。
春香一路唧唧歪歪还把她当成傻女。
“姑娘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春香故意地打趣起她。
尚如初第一次去灵苔院见历史上的杜夫人心里颇为忐忑,没有搭理春香。
春香又聒噪着:“姑娘的脑子既然好使了,待会见了老夫人嘴甜一点老夫人会喜欢你的。”
“以前是怎么给老夫人晨昏定醒的?”尚如初问。
春香笑道:“今非昔比。以前去老夫人那里老夫人都会问起姑娘的饮食起居等,当然姑娘那时不爱说话都是奴婢替姑娘作答。今儿您陪老夫人说会子话,我保证老夫人一定会吃惊的。不光老夫人,五公主也会欢喜。”
“五公主?”尚如初一怔。
谁是五公主?
春香道:“是姑娘的荣姑姑金乡公主。”
尚如初恍然大悟。
两人径直往灵苔院去,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奇香。老夫人喜欢种花草,灵苔院的廊前一溜春海棠开得正欢,院子里夹种的桃花、李子花一树树压得枝头弯下来。
两个总角黄毛丫头看到她们笑着打起竹帘道:“老夫人正等着七姑娘呢。”
尚如初微微一笑。
两个丫头大喜过望,七姑娘的脑子真好了!
“老祖宗,璺儿过来了!”没等尚如初开口,不知道屋里谁先说了一句。
尚如初走近来,见老夫人坐在正上首的琉璃榻上,头戴镶有珍珠翡翠的凤冠,着一件黛色鸠鸟祥云深衣,慈眉善目,垂暮之年气色格外的好,从中仍可窥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老夫人杜氏过了年就要办六十大寿,年轻时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飞将军吕布部将之妻,因生得貌美倾城,邺城被攻破时曾引起曹操与关羽的争风吃醋,后来美人配英雄住进铜雀台,与曹操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曹林封沛王,次子曹衮谥号中山恭王,女儿金乡公主曹荣在公主中排行老五,人称五公主,小一辈人称她荣姑姑,嫁给了前朝大将军何进之孙何晏,据说这两口子爱闹不和,驸马常气得荣姑姑跑回娘家,也不知真不真。
尚如初很想看看历史上的金乡公主什么模样儿。
尚如初环视着两下里簇拥着老夫人的媳妇婢女们,形态各异,有不屑有喜悦有鄙视也有善意。
“老夫人身体安康昨晚睡得可熨帖?”尚如初行着礼问安。
屋里的婢妇们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杜老夫人招手叫她坐过来携起她的纤手笑道:“孩子这是祖母第一次听你开口说话。”话未说完,眼眶里的泪水已打转。
杜氏年轻时经历过战事纷乱活了一把年纪很少再轻易哭。今儿为庶出的七姑娘哽咽,一屋子人不管是不是真心难免不陪着哭。
“母亲,这高兴的事啊该庆贺才是,往后多让小七陪您解闷儿。”
尚如初目光落到老夫人旁边说话的媳妇身上。
“这是你荣姑姑,那是你丁姨娘,你嫡母先前见过。你父亲和大哥在前面陪客,你大姐在招待表姑家和蒋家的几位姑娘一会就能见到。”老夫人先笑道,“以前是烧糊涂了,谁也不认识。从今儿起好好的把这府里的人全认清。”
“是。”尚如初应着跟着喊道。
丁姨娘微微一笑朝她点头,和她的穿着打扮一样的低调,没有品头论足的空间。
荣姑姑亲手将一只拨好的枇杷用竹签挑过来,笑道:“小七你尝尝。你大姐还没吃过我亲手拨的枇杷呢。”
她话语爽朗,尚如初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凤姐。
荣姑姑面色红润,风韵犹存,继承了老夫人七分美貌,朝天髻上的步摇生姿,笼色花纹织边的深衣更显她身段婀娜。荣姑姑对何驸马的为人不甚满意,这次来娘家,一来是应母亲之命作为正宾为两个侄女主持及笄一事,二来也因母子半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讲。
郭夫人似乎忘了先前乳鸽汤被洒一事,回头问向身边的婆子吴妪道:“晚点时候叫华太医过来给璺儿复诊下。确定无事了好让老夫人和我们都放下心来。”
尚如初故作感动道:“叫母亲费心了。”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做母亲的费点心是天经地义的——”郭夫人的戏没演完,硬生生地杜老夫人的咳嗽打断。
杜氏正色道:“你怎么还敢说七孙女傻?”
郭夫人愕然,回过神尴尬赔笑道:“媳妇说惯了嘴不是故意的。”
“七姑娘看着极聪明,依我看比方才进来的蒋家姑娘还要漂亮。往后啊老夫人身边又多了位被百家惦记的宝贝孙女。”丁姨娘不失时机地插话。
丁姨娘的话说进老夫人的心坎,同时敲得郭夫人面色铁青。只听得老夫人话里沾着喜气道:“蒋家的怎能和我们家的姑娘比。”
“是,是。老夫人说的极是呀。”丁姨娘甩着绢子笑接着话,“我心里原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敢明说没想老夫人快人快语替我说了。”
丁夫人说话风雨不透。
可想而知此刻郭氏的心情。
尚如初心里暗笑。
郭夫人咬了咬牙出大招,笑攥着如初的手虚惊着,“璺儿,瞧你的手凉成这样。你穿得太单薄了。”她又回过头对旁边的陪房吴妪道,“去把我屋里的一件刚做好的披风拿来。”
不稍时披风送来。
郭夫人亲手替尚如初系上。这件披风摸起来是上等的材质,边摆绣着一簇簇红色海裳,又暖又软还带着点冷香,顿时吸引了屋里人的目光。
尚如初只当她做戏,忙要推却。郭夫人边系边阻道:“这原本就是母亲为你准备的。”
老夫人颔首摸了摸披风的里子,淡淡点头道:“是新贡的云锦。”
“老夫人好眼力。可不就是。一共做了两套给孩子们。璧儿和璺儿各一件,而且提前薰过冷香,穿在身上既保暖又能让人精神清爽。”郭夫人得意道。
其实她只做了这一件原本留着给曹璧的,现在改了主意送给庶女小七,是为了在丁夫人面前争一口气。
尚如初平凭无故地得了件上等的云锦披风,口内念着谢谢也不知道该谢谁。
辰时三刻尚如初披着披风晨省归来。
刘妪见她回来多了件披风赔着笑脸道:“这是老夫人赏赐的吧?”
“不是。是郭夫人。”春香在一旁提醒道。
刘妪一时尴尬。
一行人走进屋里。秋香替尚如初解开披风突然建议道:“我想起来昨儿长乐乡主送了瓶香膏给姑娘,正好今儿可以派上用场。我替姑娘再敷点香膏。”
秋香有些心虚。
长乐乡主的为人尚如初已经领教过,好端端的送香膏来,非奸即盗!
看着秋香已经拿起香膏,尚如初想了想问道:“大姐有长乐乡主的封号,我有不有什么封号?”
秋香迟疑地摸着香膏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淡淡答道:“乡主不是随便封的,不是亲王嫡女很难有真正的食邑,即便封了也是个虚名。姑娘是庶出自然没有封号。”
尚如初装作失望的样子,与她攀谈起来,“这么说我大姐有这一封号十分尊贵。可我怎么听说蒋太尉的十姑娘就封了亭主?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没有食邑空有头衔罢了。听说是太后念在蒋太尉一把年纪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她孙女安插了这个封号,嫁给燕王家才更显风光些。是为体恤朝廷重臣开的特例。”
“原来这样!”尚如初冷哼一声。
秋香已经打开香膏盒子。
一股清香散发出来。
尚如初沉着道:“方才长乐乡主当着我的面和蒋太尉的姑娘说用开水烫手测试我是不是傻子。你说她送的香膏我能不能收,敢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