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如初有要事在身本不想理睬她们,径自走开。
谁想中间那圆润妖媚的女子站出来唤声:“妹妹!”
尚如初一惊。
是曹璺的嫡姐,长乐乡主!
她硬着头皮转身朝亭子里望去。
长乐乡主头上绾着堕马髻,发髻间插支水红珍珠宫花,一双凤眼秋波荡漾,丹唇圆润丰厚,上身着霞绮绣襦,下着牡丹花摆缃绮裙,体格风骚,给人妖媚圆润的印象。正冲着尚如初笑而不语,好像在考验她,是了,这些人都还当曹璺是个傻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尚如初还要去三生湖畔踩点返家呢。
想着她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看着带有嘲讽意味的那群女子。
“看吧,我说了妹妹脑子不好使,你们非要让我妹妹再出次丑。”长乐乡主松口气转而向李十三姑娘抱怨地笑道。
李十三姑娘一愣,分明是蒋全姑娘先挑起的事,长乐乡主却看自己。
这里的人明里当她是姐妹实则当软柿子拿捏。
蒋全姑娘道:“谁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不会说。不如叫庶女过来我试一试便知道是不是傻子。”
她叫来身边的梳双环髻的小婢女嘱咐了几句话,小婢女出了亭子走到庶女身边说是邀请不如是直接把尚如初拽进亭子里。
众人不解蒋全姑娘要干什么。
长乐乡主嘀咕了一句:“嫡庶不同语,干嘛叫她呀?”
尚如初心里忿忿不平,还要和作古的人斗智斗勇真心累啊。
“是啊,你叫她来作什么?”李十三姑娘同她胞姐一样不轻易得罪人,只会附和往往作旁观者,附香避臭,望着庶女小七眼里闪过一丝怜意很快又消失了。
尚如初站在亭子里干瞪着眼。
这些名门闺秀生活圈子太小不无事找事太无聊了。
蒋全姑娘突然抓住尚如初的右手,如初吓一跳,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她提了亭子中间小炉上汩汩吐着水汽的紫砂壶就要浇上去。
蒋全姑娘的性子真坏。
“不可!”没待尚如初唬得抽回手,李十三姑娘大呼了两个字,却怎么也没勇气说下去了。
蒋全姑娘手悬在半空。
袁四姑娘怕事情闹得太大都吃了不兜着走,也忙阻道:“一会子长乐乡主与小七插簪,她虽然是个庶出的,可好歹也是沛王的姑娘,你把她的手烫伤了,沛王和郭夫人追究起来连你爷爷都会怪罪你了。”
一直没则声的长乐乡主淡淡笑道:“我母亲主持中馈还要兼打理府里的庶务,每天都有要事缠身,哪有这个闲工夫管这些。蒋全姑娘你若是有这个胆子去测试小七是不是真傻我就服了你。”
蒋全姑娘原本不在意。
可是听袁四姑娘的话很在理,真犯不着为了曹璧去伤害这个庶女,更何况她与小七没有纠葛。
可听曹璧言谈之间似乎含有淡淡的讽刺,好像在说她有胆无识,有勇无谋。
她咬了咬唇,铁了心要淋下去。
尚如初心里大惊不好。
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他一丈,可人若犯我我必以牙还牙!
连孔大圣人也说了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而非以德报怨!
更何况哪里有当姐姐的站在妹妹的面前告诉别人你陷害我妹妹,我会袖手旁观的?
尚如初死死盯着蒋全姑娘,只要她敢动,立马夺过来泼到她身上!
谁叫她招惹曹璺!
气氛僵冷时背后忽传来男子的咳嗽声,蒋全姑娘唬得花容失色丢下紫砂壶。
尚如初松了口气感激的目光落在后面站着的男子身上。
目光刚触及男子面上时,呆住了。
是他!是他!
在曹璺梦里见到的昭叔叔。
禁锢曹璺长达半年时间的昭叔叔!
司马昭!
尚如初的心突突的快要跳出来了。
没想到来到前世碰见的第一个与梦相关的人是他。
亭子里的姑娘都为了避开嫌疑散去了,连石几上的烧水炉子都来不及灭火,红色的炭还在滋滋地吐着舌。
尚如初再仔细打量他的样貌又不像梦里的他那样的成熟。
他看着很年轻,也许梦里的他是几年后的他。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句话千古流传啊。
她仔细看了,客观地说他是个五官俊美眼睛深邃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头束卷梁冠,面若冠玉,眼似点漆,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清冷与不容侵犯的王者气概,冰冷的美仿若冬日恺恺白雪,覆盖万物。
即使站在那里,一身普通的家常便服装扮简单不失尊贵,也能让周围景致黯然失色。
尚如初想到梦里发生的事目光一沉。
男子一双深邃不可见底的双目正含笑审视她,九年前在街上救了她一命,那时容颜便倾城得过目不忘,他还替她取字宜安,在府里养活半年,后来因为曹纬去司马府拜访时偶然碰见宜安,才知道小妹的下落,他与夫人商量好久,最后不得不忍痛送还,送她回来时意识到沛王府当家嫡母郭夫人对小七的忽视,为了让她如名字的寓意般平平安安,临别时,他曾留话:待宜安及笄,他同夫人前来观礼。九年过去了,女子的倾国之姿令人窒息。
想起她总角时的光景司马昭淡淡一笑,问道:“看你的模样不像府里的婢女,为何你不同她们一起离开?”
尚如初对视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直发怵。
如果是曹璺见到再生父母应该是欣喜的表情才是。
可因为梦里的事她怎么挤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尚如初低头寻思着打定主意避开这个日后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边走出亭子边思考着及至跟前作了一揖苦着脸道:“回大人,奴婢是七姑娘的侍女,闲来无事正想为姑娘摘兰草庇佑驱除不祥之气。”(三月三日上巳节有“秉兰草拂不祥”一俗)
慌乱间她不忘掩饰自己的身份,机智地逃过一劫。
见她一副苦瓜脸,司马昭略起疑心道:“第一次见面你害怕什么?”
想到日后他的步步为营软禁曹璺半年和那粗暴的禽兽行径,叫她怎么不害怕!
尚如初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尴尬笑道:“婢女勿扰了大人的清静婢女心里有愧。”
“呵呵,是吗?”他有意无意地发出感慨。深邃的眼睛同他的嘴角一样,一抹笑意滑过。
“是。”尚如初坚定答复。
司马昭稍显意外:“沛王府的婢女——真不同别个士族人家。”
“大人谬赞,若无事婢女先告退。”尚如初一直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退下。
走了没几步路,猛然醒悟前有荷塘后有狼,她进退不得。
等等!
来找三生湖畔却凭空里遇见了司马昭,难道他就是梦里转世历劫的和尚?
司马昭能带自己回到两千年后的世界?
尚如初吃惊地回头见那只狼还站在原地淡淡地笑望着自己。
她不由得脸红。硬着头皮返回问道:“大人,你是不是转世历劫的和尚?”
什么?
司马昭稍显意外,“你生病了?”
尚如初赧然。
这么问他肯定不明白,换个套词。
“呃,婢女的意思是昨儿有人告诉婢女一个很玄乎的故事。说有个来自两千年后的姑娘不小心走进我们魏国姑娘的梦里,醒来后就发现她生活在魏国,那姑娘很想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于是想了各种法子,后来听说要找到一位转世历劫的和尚才能助她跳出轮回直接进入两千年后的极乐世界。大人有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尚如初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心快跳到嗓子眼。
司马昭听她煞有介事地讲着玄乎的事,又见她被水气氤氲的美目满含的期盼,不忍驳了她于是敷衍道:“好像听说过。两千年后的世界很好么?我倒觉得活在当下更好。”
尚如初的眼睛亮了。
“大人您知道这个故事?那您知道两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婢女十分好奇。”如初貌似玩笑话般地问道。
两千年后的世界?
小七竟拿这刁钻古怪的问题难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