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八年是哪一年?
如初在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年份,公元239年景初三年时曹魏皇帝驾崩,齐王曹芳继位,时任太尉司马懿和大将军曹爽辅佐,改年号正始,正始八年就是247年这一年二月初一发生过日食,二月初四南安郡发生过地震,紧接着郭太后被软禁在永宁宫,曹爽自此专权,两年后也就是249年郭太后与司马懿里应外合制造了高平陵事件。
想起高平陵事件后三千多人死亡,尚如初惊恐得像被蜇了一下,惊慌失措地问道:“现在是几月?”
“今儿是三月三日,姑娘和长乐乡主巳时要插簪。”秋香耐着性子解释道。
尚如初心一颤,不安地对证道:“一个月前是否日有蚀之?”
众婢面面相觑,二月姑娘还是傻傻的,怎么会知道天上日有蚀之?
“对啊,姑娘一个月前的事你还记得。”接话的依然是一等丫头秋香,“姑娘你身体刚好一点,别尽一股脑儿的想以前的事,让奴婢服侍你梳妆。”
尚如初差点晕倒。
怎么会?
她宁愿相信是在做梦!
半透明的窗棂外一群钗环簇拥着一位夫人往这边赶来。
门外一群人作揖只听到“郭夫人”三字,尚如初吃惊地望向暖阁外,被称为郭夫人的中年女子已经走进来,地下的三个奴婢齐齐地作揖。
尚如初见她挽了凤髻簪着朝阳八宝珠钗,身着葱色如意纹深衣,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视正望着她,显然这位郭夫人对她不怀好意。
如初心里着实懊恼。
“璺儿母亲听说你脑子清楚了可是真的?”郭夫人怀疑地打量她苍白的面孔坐在床檐的杌子上开门进山问道。
如初听到的重点却在她的名字,璺儿?原来她叫璺儿。
梦里那个男子也叫她璺儿。
她记得这个字的含义特别,只有沛王太妃的孙女长乐亭主取了这个字,叫曹璺。
可是听婢女们的意思还有另一个长乐乡主并非长乐亭主,封号相同级别却差了一级,难道曹璺和长乐乡主是两个人?
她觉得和自己所了解的情况对不上号了。
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她是冒牌的璺儿。
不对!
应该说她的灵魂附在了梦中见到的女子身上?
尚如初突然想起从事心理诊疗时接触过的前世今生一说,但前提条件是需要成功的催眠法。
她的梦在没有催眠法的情况下怎么会延伸两千年前?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难道就是她前世的借身之一?
郭夫人见她依然呆呆的,略放下心来回头冷眼瞧着秋香道:“下次再冒冒失失的胡言乱语就折了你的翅膀。”
“让母亲担心了。”半晌尚如初违心地吐出几个字。
寥寥几字却让郭夫人惊得重新跌坐在杌子上。旁边的一个婆子忙虚扶住她。
是个忠心耿耿的婢妇。
郭夫人嘴角略抽了抽,难以置信地瞪着曹璺。
怎么会?
不是已经魔魇傻了吗?
庶女的脑子怎么突然好起来了?
有着不同于十五碧玉年华的姑娘清涩的眼神。
这到底怎么回事!
郭夫人气急红了眼,傻了的曹璺她可以不当回事,和璧儿一同及笄不会碍着璧儿。
可是她脑子已经好起来,想到后面的事郭夫人身子发抖。
郭夫人僵硬的手伸过来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挤着笑,“你好了母亲为你高兴,看你的脸色苍白得像窗户纸得补补身子。”说着头转向旁边的婆子,“吴妪你亲自去把我炖给璧儿的乳鸽汤端一碗来。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做事总不让人放心。”
郭夫人似乎欢喜得很。
如果没念过心理学,尚如初很容易被她慈善的表面工夫骗过。
出卖她的是那双躲闪的眼神。
郭夫人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旁边的婆子吴妪。
“璺儿,你怎么,一夜工夫突然就清醒过来呢?母亲之前为你请了多少太医都不中用,连老夫人和你五姑姑都对你失望了,怎么突然间就好了,是不是碰见了什么?跟母亲说说。”刘妪离开的工夫郭夫人极力表现得镇定自若拉起她的一只手缓缓吐着气攀谈道。
隔着一层绢帕尚如初也感觉到郭夫人手心里的汗。
郭夫人很紧张。
一个当家嫡母为什么见不得庶女清醒?
日后不过是一副嫁妆罢了,为什么会讨厌小小的庶女?
还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做了什么令郭夫人讨厌的事?
尚如初的手心也冒着汗。
面对的这些都已是作古的人啊,她一个现代的心理医生怎么会闯进来的。
“我听说三月三日是上巳节,或许是上天冥冥之中有好生之德,让女儿清醒过来早日承欢母亲膝下。”尚如初继续违心道。
她的话刚说完,明显感觉到郭夫人身子一僵,仿若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是破天荒的事。
尚如初顾不上郭夫人的反应。
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母亲,为什么选在三月三日插簪呢?”
“三月三日是你和璧儿共同的生辰,你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惜你从司马府回来后遗传了你生母的疯症失语了这些年,没想到突然好了,真是,匪夷所思啊。”郭夫人纳罕着心情十分复杂。
尚如初却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原来在这个梦先前一个星期做过的梦是有据可寻的。
梦里她化身成一只被托在和尚手心的鸟雀,和尚的声音洪脆若钟磬,犹在耳边回响:
“阿弥托佛!罗刹雀,三月三日,三生湖畔——”
三月三日?
她一直百思不解。
难道是说今天,在一个什么湖畔会重返原来生活的世界?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趁这个机会多多地了解这个时代的一切吧,走时再带回一件宝贝当作传家宝岂不美事一桩。
尚如初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
“姑娘您出生在三月三日是没错,可是在申初天象异常风狂雨啸时,据府里的老人提起那天还印象深刻着呢,都说你出生的时辰不吉利。”之前在院子里和秋香玩解股的那个梳螺髻婢女站出来补充道。
郭夫人只是轻轻叫住她:“春香!”
冒似生气,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远远就飘着香气的乳鸽汤送进来了。
郭夫人亲自端了要喂她。
尚如初从郭夫人的言行举止中已判断出她没有好心。
那么乳鸽汤?
尚如初想了想笑道:“怎么能让母亲亲自动手?我自己喝吧。”
她强行从郭夫人手里接过乳鸽汤,郭夫人不允,乳鸽汤在两人手中推搡着直接洒在了床沿上。
郭夫人一惊,怕洒到身上,连连后退了几步,不由得怒火中烧,待要发作,眼前的庶女先下床求饶道:“母亲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决不敢说一个字。”
“你!”郭夫人面皮紫涨,张口结舌刚到嘴的责备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气哼哼地离开。
众婢面面相觑,没想到清醒过来的庶女小七头一件事是和当家嫡母作对。
这庶女的婚事是没希望了。
她又没有封号,老夫人在还可,若哪一天不在了,嫡母卖掉她都无人敢置喙。
尚如初完全没在意这些事。
她好奇地摆弄着阁子里线串的竹简并线装的几本书。
竟然有东汉蔡邕书写的隶书《道德经》、又有班昭手写的《女诫》、师宜官亲笔题名的《诗经》,又有所谓的三从四德之书《仪礼丧服-子夏传》《周礼天官内宰》,曹翕的《解寒食散书》,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虽不是祖本但也是出自名家之手的仿本,如初两眼放光,抚平内心的激动,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古迹啊,哪怕带回一卷也好。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不让外人看出异样。
接着又随意地从底层架子上抽出一卷简牍,没想到掉出一本线装的书,隐藏得如此好,以致于她都没发现。
她好奇地拾起线装书看看封面,又是一件稀世珍宝!
是题名曹彰复抄的《孙膑兵法》!
曹彰?
是曹操的儿子?
就是野史上所提爱妾换马的黄须儿?
璺儿这里怎么会有这本书?
而且是藏着的?
难道?
璺儿喜欢兵法,兵不厌诈,故意装疯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