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林旭尧望着独自一人站在山头上吹着冷风的林皓轩,踌躇了许久,还是上前开了口,“你要不要同我回宫看下父皇?”
林皓轩的衣袍被风吹了起来,发丝在风中飞扬,看不清他的神色。过了许久,他转过头冲林旭尧笑了笑:“好。”
……
因着林皓轩还活着的这个消息还不适合向外透露,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林皓轩还是将叶麟的********戴了起来,这才同林旭尧一起进了宫。
“儿臣参见父皇!”二人来到乾清宫,双双跪下,异口同声道。
这些时日,因外戚李氏的叛变,朝中十分动荡,林擎苍得知自己的左膀右臂竟叛变了自己,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便吐出了血,这几日为了安抚大臣和百姓的恐慌费了不少神,感染了风寒,且越发地严重了起来,此时正躺在榻上小憩。听见二人行礼的声音,他微微睁开了眼,见林旭尧的身边还有个陌生的男子,便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何人?”他觉着这男子给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那面容却是十分陌生的。他想起之前闭着眼时,似乎听见此人与林旭尧一同叫自己什么?叫父皇?这个年纪,又叫自己父皇,莫不是……
林擎苍想到此,眼睛瞬间睁大,从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男子:“你……你是……你是皓轩……”说完,双目模糊了起来。
林皓轩也觉着心中酸涩无比,连忙低下头掩去自己的失态,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你真的是皓轩……”林擎苍再也坐不住了,意欲起身却因身体太虚而跌坐到了地上。林皓轩连忙伸手去扶,林擎苍颤颤巍巍地抓住他的双肩,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让朕好好看看你……”
林皓轩的眼睛也有些酸涩,这次却没有别过头去,只是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眼前这个苍老许多的男人。这是与他分开多年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这万顷江山的主人。可是对于他来说,只要他健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可偏偏就这一点,如今也是做不到了。
“父皇,你的身子如何了?”林旭尧一直很自觉地待在了一边,好让这久别重逢的父子好好叙叙旧,不过他看见林擎苍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林擎苍擦了擦面上的泪痕,说道:“好多……咳咳。”他刚想告诉林旭尧让他无需挂念,可还是没有忍住咳了起来。“朕……咳咳……朕没事……”他咳得愈发厉害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捂着嘴,可还是没有来得及,一口血吐了出来。
“父皇!”林皓轩和林旭尧皆是一惊,连忙异口同声地说,“快传太医!!”
林擎苍却是摆了摆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不必了。朕这把老骨头,再看也没有什么用了。朕自己的身体朕清楚得很,怕是没多少时日了。”林旭尧刚想说什么,却被林擎苍一个动作给制止了,林擎苍清了清喉咙又继续道:“旭尧,朕的大限快到了,你身为太子,这皇帝你是当定了,你不必担心。”
“皓轩,朕这一生,愧对于你母后,又愧对于你,不过你既以平安无事地长大了,朕相信你已经有了自我保护的能力,朕也算有脸去见你母后了。”
“王志安!”“奴才在。”“传朕旨意,朕即位四十有六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现因身子大不如前,意欲退位。皇太子林旭尧,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太子林旭尧,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众大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父皇……我不愿再当这皇帝了。”林旭尧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
“你……什么?”惊讶的不是林擎苍而是林皓轩。
林旭尧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我在这世间,唯一想要的,便是她了。我愿做这皇帝,不过便是为了能够与她厮守一生,予她荣华富贵,同她携手看这大好河山,阴晴圆缺罢了。如今她已不在,我独自一人空守这万顷山河又有何用?”他向林擎苍磕了三个头说道:“父皇,儿臣的心思已不在这江山社稷之上了,若是你将这皇位硬塞于我,我也是治理不成的。不如将这皇位传给大哥,儿臣以为,大哥虽在远离俗世多年,但其远见与武功皆不在我之下,大哥无疑是最好的继位之人,请父皇收回成命!”
林擎苍沉默许久,张了张嘴问道:“于莫茵茵这女子,朕是有许多愧疚的。先前阻止你与其的婚事也罢,强迫你娶了那李氏也罢,皆是朕识错了人。我听闻她为救你,在那战场上替你挡了一剑,此事是否属实?”
林旭尧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属实。”
林擎苍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一旁沉默着的林皓轩:“你意下如何?”
林皓轩蓦地抬头,拱了拱手说道:“请父皇三思!儿臣着实不是当皇帝的料!”
“怎朕这皇位到你们嘴里,就变成了烫手山芋呢?”林擎苍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朕这皇位,既你皇弟不愿意接受,那便只有你了。你身边的顾阳,晋义,叶麟均为人才,你可将他们随时带在身边。这朝中也有不少满腹经纶,敢于谏言的义士,你可大大重用他们。朕去了之后,这便交给你了……”林擎苍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形也开始不稳起来。
一旁的王公公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有些担心地说:“陛下,老奴扶您上榻休息。”
林擎苍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朕的大限已到,怕是撑不过这一劫了……你们……我再多看看……看看你们……”说完,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殿内想起王公公尖细的嗓子:“皇上驾崩了!”
……
一个月之后,宫中各殿都已渐渐结束了对先帝的哀悼,也迎来了新帝的登基大典。
“皇帝臣轩,敢用玄牡,昭告于天下:先帝林擎苍生前传位于轩,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羣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唯尔有禅,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林世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朝臣纷纷跪下,冲着林皓轩行着跪拜大礼。
至此,林皓轩,登基为帝。站在太和殿殿前俯视众朝臣的林皓轩,此刻内心似浪涛翻滚。母后,原来身在上位之人才是最孤独的,先前在那林中,虽只一人,但仍有日月相伴,花鸟相诉。而儿臣如今被这重重宫墙锁住,又有何人可信,何人可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