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故良醒来，已是午时。百叶窗拉开，外面刺目的阳光就刷地一声挥洒进来。今天是大学美式足球联赛的日子。公寓外的停车场，已停满了车。下车的老美兴高采烈，手中小旗迎风招展，更有甚者，拿起小喇叭嘟嘟吹几下，与球场里隆隆的音乐声相呼应。又有几人，开了卡车，从车厢里源源不断搬出太阳伞，小圆桌，烧烤架等物事，就地生火，烟雾腾腾享受着午餐。
盛故良透过窗户远远看着，觉得这种惬意生活离自己好近，但又好远。信步走出来，空气中已是一片凉意，树枝比昨日又稀疏了许多。天空中有架飞机，拖了百氏可乐长长的广告，不停盘旋。
好久没有见到那么多人，到处都是欢快与兴奋的笑声。盛故良融入人群之中，内心却越发孤独。他不懂这些老美们的快乐，就象他们永远无法了解仲秋月圆对一个中国人意味着什么。
“哎，盛故良，正找你呢！”是顾萍。
高高大大，嗓门洪亮的顾萍风风火火地冲到盛故良面前，“吱”地一声停住了。
“在这儿瞎逛什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在所有熟识的人中，盛故良最怕得就是顾萍了。
顾萍，原在农学院读博，但跟花花草草打了一年交道后，发现过去的日子就是手提水壶，日日浇水，这哪是来美国了，这是在做农民。于是愤慨，转身投入计算机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系里管研究生的大胡子俄罗斯老头竟给了她个看管公共实验室的差事。初时，大家都觉不解。一大堆根正苗红的在排队等着助学金呢，凭什么给一个外来的尼姑？但久了，大家还是佩服大胡子的英明。自顾萍入主实验室，实验室里再也无人敢大声喧哗，无人敢吃汉堡喝饮料，无人敢去不干净的站点。
一日一老美走进实验室，觅了个位置坐下，从双肩包里取出一大个汉堡，猛咬一口。说时迟，那时快，顾萍已“吱”的一声在他面前停下。那老美受了惊，楞在那儿，停止了吞咽动作。顾萍就站在那儿，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看。双方对峙了一会儿，老美幡然悔悟，将剩下的汉堡塞在包里，逃也似的出了实验室。到门口，方才用力一伸脖子，将口中汉堡吞下。后老美可能觉得很失败，想把场子找回来，就开始给顾萍写厚厚的信，应该是情书吧。顾萍看了，旁边一丢。知情者就劝：
“怎么不试试呀，老美啊，还挺帅的。”
“全身是毛，不喜欢！”顾萍说。
盛故良真后悔没带手机出来，就陪着笑问：“什么事？”
“今天我们要去摘梨，有几个新生没车，需要你帮忙，行不行？”
“好！好！没问题！没问题！”盛故良连声应道。他实在怕顾萍听到什么别的答案用大大的眼睛来瞪他。
果园就在市郊。一到果实盈盈的时候，就对外开放，来人可到果林里自己动手摘携。盛故良一行三辆车浩浩荡荡开去。盛故良载的二男一女都是新生。那女生年纪看上去不大，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肤色雪白，留了男孩一样的短发，虽不很高，但身材极好，红色白格的短裙下，小腿细长匀称，尤其一双眼睛非常灵动，一笑，露出招人的媚。
“我不能坐前面，我怕晕。”那女生道。
两男生就谁也不肯坐在副驾驶位置，三人一起挤在后排。开了一会儿，那女生就大声道：
“你们挤着我，有点热呢。”
一男生道：“那谁，你怎么不开空调！”
盛故良道：“抱歉，空调坏了，把车窗再开大些吧。”
一男生就说：“是啊，你这车够破的，怎么不买个新的，呀！还手动的，美国还有手动的呀，现在国内都没人开手动的了。”
两个男生七手八脚把车窗打开。
那女生又喊：“风太大了，把我头发都吹乱了。”
两个男生又七手八脚把车窗关小了点。
一男生就说：“现在国内出租，没有空调，可以拒付车费！”
另一男生接道：“是啊，是啊，美国这儿什么破车都能上路，在国内早就被淘汰了。”
“等我买辆好的，带天窗的，你来坐好不好。”那男生对女孩道。
女生眉开眼笑，连声说好。
盛故良听了勃然大怒。本来把他一个人搁前面，就感觉象在开出租。后面的人却喋喋不休地胡说八道，便要反击。这时来了一个电话。老陶在那边喊。
“去哪儿了？天气不错！”
后面那三人还在高声说笑。盛故良道：“他奶奶的，不早说，我正带着几个老爷小姐去摘梨呢。”
“怪不得这么吵啊。”老陶那头说：“摘梨怎么不叫上我？邢蓉最喜欢吃梨了。”老陶想起了自己就要到来的妻。
“靠，我给你家打电话，一直占线。”
“啊，对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晚聊太晚，电话没挂就睡了。那你说怎么办呀？”老陶故意问。
“怎么办？呵呵！我一会给你带一袋？”盛故良很乖巧。
“两袋吧，对了，我刚为你买了车，有点穷，你看着办吧。”老陶那边嘿嘿笑着把电话挂了。
盛故良把电话扔一旁座位。后面一男生就伸手把手机抓去，把玩了一会儿，道：“这手机，样式真土，哎，才3M象素的，来，我们照几张吧。”
说完三人就在后面凑在一起咿咿呀呀做着鬼脸，拍大头照。拍完，一男生对女生说：
“我国内手机，8M象素的，比这清楚多了。哎，早知带过来，用那给你拍，那叫一个强，这个太差，用来拍你可惜了。”
另一男生就接到“是啊，那谁，你这破手机快扔了吧。”
盛故良忍无可忍，将方向盘一扭，猛一踩刹车，车轮压着路肩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那两个男生正要怪罪盛故良的毛失，盛故良已下车走到后面，一把拽开车门，对他们道：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来！”。
那两个男生被盛故良的举动惊呆，脸色变得煞白。那女孩却在低着头偷笑。两男生中瘦点带眼镜的动了动想下车，见盛故良凶神恶煞立在门口，犹豫下又停了。后面同行的两辆车跟着停下，众人不知何故，纷纷下车围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顾萍着急地问。
“你们两个，给我滚下来！”盛故良重复了一遍，声音没有变大，没有变小，如同上次的回放。
见众人围得多了，那两个男生壮了壮胆子，战战兢兢从两边下来。盛故良一直紧紧盯着他们的举动，时刻准备，若对方稍有不满，就先一拳把那戴眼镜的眼镜打飞，再一脚把另一个踢倒在地。好久没打架了，怪怀念的。
两个男生下了车就转身示意女生也跟着来。那女生不看他们，坐那里笑嘻嘻向盛故良指了一下自己鼻子，意思问“我呢？”盛故良斜眼看着那两个男生，挑衅地说：“你跟着我。”
那女孩就快乐得“嗯”了一声，舒舒服服伸了一个懒腰，短上衣向上褪去，闪露出诱人的腰部曲线，然后向下靠了靠，半躺在后座，两条雪白的腿从短裙中几乎全部裸露出来。盛故良看两男生低头悻悻走了，始终没和他对视，准备好的套路没使出来，竟有力落在空处的小小失望。
众人在外商议了半天，小芙换了过来，战伟自然也来，然后继续前行。
两个女生在后面嘀嘀咕咕很快熟识起来。战伟坐前面，和盛故良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战伟忽低声道：“说，是不是看人家泡妞，你心怀嫉妒啊？”
“您放屁！”盛故良笑骂。
小芙跟着道：“就是，盛故良，你该找个女朋友了，你那韩国师妹不就挺不错嘛。”
“他还没女朋友啊……”盛故良听见那女孩问，通过后视镜向后了一眼。那女孩如有感应般，迅速在镜中捉住盛故良的目光，做了个鬼脸，一脸同情的表情。盛故良瞪了他一眼，那女孩甜甜笑了，很媚。
后来，盛故良每次有意无意看后视镜，都看到那女孩在对着他做鬼脸，一会做可爱状，一会做委屈状，一会又露出无辜的表情。盛故良索性不再理会。
车驶进果园，就听见有音乐声传来。果园里面搭了一个简易的台子，前后左右放了几排音箱，有几个牛仔打扮的老美弹着吉它，在台上载歌载舞，下面稀稀啦啦围了一群人。盛故良一行停下车，走上前去，得知是果园的主人在庆祝丰收。
盛故良就站定在台下看。他原本也会弹些吉它，启蒙老师是王小雨。可惜王小雨只会C和AM和弦，反反复复只能弹个“蓝花草”，除此之外，全靠蒙。这并不能妨碍他用这一招蒙骗许多单纯的漂亮小姑娘。大致手段如下：
时间要选在黄昏落日红之时，地点最好能在一棵参天古树下，周围人物不要多，但也得靠着交通要道，否则没妹妹路过，白忙半天。姿势选席地而坐就好，显得颓废不羁；吉它要怀抱，显得温柔宽广；眼睛往远处看，但也不要真看，失焦的感觉就好，显得深沉不凡。此时，什么不用弹已经风情万钟。然后反复运用C与AM和弦，随便选一爱情歌曲低吟轻唱。其诀窍是，手力度要小，嗓音压得低沉些，这样一来吉它声与歌声就都会交织一起，含糊不清。黄昏古树，此情此景本已感人，含糊不清更显浪漫情趣。如此不久，就有些多情小姑娘过来围观流浪歌手。
小雨手弹吉它，失焦的眼神却在暗暗一个一个扫描，胸，屁股，腿……行了，就她了。于是将吉它一扔，对着目标仰天长叹。目标就问了，怎么了，怎么不弹了之类的话。小雨嘴一张，然后就是一番惊涛骇浪出来。目标无不就范。
也可能跟目标在一起久了，目标就想重温一下初识的情景，要小雨再弹一次。若天气，季节，时辰尚好，小雨也许会来段他已练到化境的“蓝花草”。否则，自会舌绽莲花，以嗓子不适，吉它音不准等缘由拒绝。这样目标还是会跟女友夸：
“我男朋友的吉它弹得好好呀。”
盛故良跟随小雨习吉它数月。小雨对哥们从不藏私，自是将技艺倾囊相传。于是盛故良也会翻来复去的C，AM，“蓝花草”了。幸后拜于系中另一传奇人物门下，方才知吉它原来是那么弹的。技艺大增，学了彝族舞曲等高深曲子。
这系中另一传奇人物的故事更是不凡。传奇人，山东泰安人，其人头大脸圆，手长腿短，五官星散于脸上。行事怪僻，悖于常理。高分进入数学系，却偏偏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毕业后投奔省级晚报，如橼大笔，指点世事，不日成顶梁之柱。后反出晚报，另立门户。带出无数小笔竿子，活跃在报刊一线。如今年纪轻轻在国内新闻界地位极高，人人尊称一声老师。
盛故良与他相识也是在七楼天台之上与小明厮杀的日子。每次小明为盛故良一招妙手所困，苦苦思量之时，盛故良就站起身来，哼着小调，四处遛哒，其实就是心理战。一日，看到一乞丐样人，歪抱着个吉它，缩在天台墙角，眉头紧皱，好象世界上好多不幸都发生在他身上。
盛故良就过去跟他搭讪，引诱他将吉它声弄大点。那人双目一翻，钪锵之声不绝于耳。小明没甚音乐天赋，当即分寸大乱，下出奇臭一招，导致惨败。盛故良觉得此计甚妙，便对此人大拍马屁，只盼他日日能来。那人听了颇为受用，将盛故良引为高山流水的知己。日后教盛故良吉它的时候，竟一反常态，尽心尽力。
盛故良觉得这几个老美水平虽一般，但声音粗豪，中气十足，加之蓝天白云之下，声音回荡，别有一番情趣，就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
“你最想去哪个国家？”那是盛故良初恋问的问题。
“奥地利，维也纳。”盛故良回答说，眼睛在月下泛着光。
“为什么？”
“那儿有很多音乐会。每到周末的时候，街心公园就会有很多人穿着漂亮的衣服，随着音乐，跳舞，唱歌。”
“这么美啊，我以后和你一起去。”
初恋在月下甜甜地笑，目里也闪着兴奋的光。
要和盛故良一起去唯也纳的人，后来果真去了。是嫁过去的，新郎是一个驻外使节。而盛故良至今对于奥地利的印象还是地图上那淡淡的一块。盛故良曾想，不知，是否，她会在周末的时候，着上漂亮的衣服，去跳舞，去唱歌，随着音乐的节奏甜甜地笑。
同行之人在台下听了几曲，早已厌倦。一新生道：“原来跟咱中国的农民一样，穷乐呵。”大家便发一声呼，散进果园里去了。
盛故良没动，回头见车里那女孩竟站在身边，没有一同去，也不看表演，只是笑嘻嘻望着自己，就问：“你怎不去？”
“啊，刚才是你说让我跟着你的。”那女孩答。
“咦，叫什么名字？”盛故良觉得有点意思。
“Tracy，今年刚来，在图书馆系……”
“我的意思是中文名”。盛故良打断她。他有个毛病，总记不住英文名。
“叶小娜，读本科”那女孩答了，接着被打断处继续说：“本来我国内都读三年级了，我爸我妈让我……”
“行，行，可以了。”叶小娜还要继续，盛故良头大，抬手止住她。
叶小娜顿了下，又张嘴欲言，发现盛故良目光已飘到了台上。台上的老美拿着话筒说：
“今天，我们荣幸的请到一位来自中国的女士，她要给我们演奏一首来自中国的音乐，彝族舞曲，这是中国民间一首用来庆祝丰收的……”
盛故良心里一惊。啊，彝族舞曲，难道在异国他乡又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吗？
众人鼓掌声中，从台后转出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手里拿了把吉它。那女子轻轻走上台来，环顾四周，众人便如都被看了一篇，自然而然静了下来。那女子道：“我是高清，谢谢史密斯先生……”
就听到，铮咚几声，高清拨了几下弦，然后停了一刻。接着一阵悠扬琴声就从她指下一粒粒跳出。盛故良闭上眼睛，觉得乐声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直达心底。
彝族舞曲，本为一琵琶曲，后改编为吉它曲，因此吉它谱中有大量轮指出现，若奏得好，几近琵琶。曲调悠扬，顿挫起伏，其中有一段颇象“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盛故良跟传奇人初习此曲，一不留神就将此处奏为“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调子，被传奇人翻眼大骂：“荒唐！岂有舍本逐末之理？那破歌只不过是借了点彝族舞曲的皮毛而已。”
音乐声中，盛故良好象回到了从前，又记起那段如歌年华。
当吉它声停时，盛故良犹自嗟叹。周围的老美们哗哗鼓掌起来，仿佛也能能理解曲中情意。
高清躬身道谢，便下台去了。
盛故良又站了片刻，意兴萧然，便取了三个袋子转身离去。摘三袋梨，任重而道远。叶小娜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不离左右。
梨园里弥漫的是梨的清香，枝头硕果累累。盛故良对梨园并不陌生，其故居前面海，后依山，山上就是一梨园。盛故良自小在那儿长大，自然少不了，赶海抓鱼，上山偷梨的事。这是第一次正大光明来到梨园。
院内水果可自由品尝。大家连吃带摘，忙得不亦乐呼。一人大喊：
“我们要扶墙进来，扶墙出去！”
世间事种种变幻，无非门外门内之别，不得其门而入的人，望着高墙林立，往往不着边际臆想，或尽是好处，或尽是坏处；而入了门的人，才知其繁华萧索，苦乐种种。
盛故良摘了一个梨，尝了一口，是亚洲梨，虽不比莱阳梨入口即化，但也甘甜多汁。便点了点头，开始上下其手。叶小娜笑嘻嘻帮他摘，一次只摘一个，便拿来给盛故良看，偶逢一个大的，便双手举了，故意蹒跚走来，如千斤重物。那两个原本坐在盛故良车里的男生一直远远窥探，见叶小娜不离盛故良身边，不敢过来骚扰。
老陶夫人爱吃梨，定想给夫人个大的，以示爱心，个越大，爱越多。盛故良觉得需成全老陶，加之实在被叶小娜跟怕了，就趁叶小娜摘梨的空隙，往梨园深处转。梨园庞大，树木森森，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转来转去，就把叶小娜给丢了。又摘几个，忽发现，有一处梨树，身材矮小，但结的梨却个个硕大无朋，想来全身的劲都用在干正事了。盛故良大喜，冲上前去，奔那最大的就伸手。
“Stop！”
盛故良吓了一跳，本能把手缩回，回头一看，是那弹吉它的高清。她不知何时竟站在不远处，依旧一袭黑衣，一脸严肃。
“怎么了？”盛故良问道。
“这棵树是给我留的。”
“你的？”
看盛故良半信半疑，高清指着树旁一牌子说：“你看，你看！”
牌子上写了，“Reserved！”
盛故良认识这单词，加之看到高清给老美庆祝丰收，不由信了十分。便道：“没注意，对不起！对了，你彝族舞曲弹得真不错”。盛故良想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不爽。
“没什么，下次注意。”高清没上当，依旧一脸严肃，摆了摆手。
盛故良无趣，只好尴尬离去。余光见高清在他转身之际，迸出笑容，似乎有些顽皮。
盛故良寻了运处，胡乱将剩下两袋采完，就去找战伟他们会合。梨园按袋算钱，战伟采满两袋，正蹲地上，拿了几个梨，塞来塞去，但却总不能如愿，梨滚来滚去。小芙气不过走了。盛故良觉得好笑，忍不住一旁逗他说：“用一下装箱原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战伟如获至宝。果真将梨一个个取出，按个头大小，依次摆在地上，便如排兵布阵般。然后依着大小顺序一一装入袋中。偶有不决之处，便要招盛故良过来询问：“你看哪个大些？”
盛故良不厌其烦，每次都认真比较，随便给出一个答案。战伟千恩万谢，觉得盛故良甚够意思。不过最后还是照旧有几个梨剩下，战伟说：“啊呀，装箱原理怎会不好用。”便欲推倒重来。盛故良不由笑道：“好，你在这儿慢慢装，我先走了。”说罢做势欲走。
战伟忙把多出的梨依次啃了一口扔掉，小跑跟上来说：“别啊，你走了，我坐谁车回去。”然后伸头看看盛故良袋中之物，掩嘴很猥琐地笑。盛故良问：“笑什么？”
“哈哈，我平衡多了。”
盛故良看了看袋中的梨，个头是要比战伟的普遍缩水，便随口言道：“有大的，不过是reserved的不让摘。”
“竟有此事？”战伟奇道。
盛故良联想起高清脸上的笑容，心中隐隐觉得上当。便一分钟也不愿在园里多呆，拉着战伟就走。战伟路过一梨树，见树上有一硕大的梨，便有伸手的意思。盛故良又使劲拉了一下，他才恋恋不舍一步三顾离开。
结完帐往回走，远远看见叶小娜在雅阁前婷婷立着，眼睛四处顾盼。她看到盛故良，欢喜跑来，一只手接过盛故良手中的一袋梨，另一手却自然挽住盛故良胳膊。
“良，你可回来了，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你，只好来这里来等你。”
盛故良被叶小娜依着，有些吃惊。忽听背后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露着些鄙夷。是那戴眼镜的瘦男生。盛故良觉得叶小娜的胳膊挽得更紧了些，能明显感到侧面的弹性，心里忽升起些邪恶来。索性把两袋梨合一手，另一手搭到叶小娜的腰上，嗯哈了几句，向车走去。叶小娜的腰肢扭动颇有韵律，盛故良能清楚感受到她的节奏和腰部曲线，很是享受。
到了车上，叶小娜自然而然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盛故良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晕车吗？”
“逗他们玩的，你还真信，我身体好着呢，能一气跑三千米，我们学校运动会……”。
“行，行，可以了。”盛故良抬手止住她。
战伟抱梨来看，正中下怀，和小芙坐在后面。不幸的是，盛故良称，若是掉他车里的物事，就算他的。战伟将两袋梨严严实实在怀里搂着，不肯放下。以至于每次与小芙说话，都要将头从袋缝之中探出。
倒车出来时，盛故良见叶小娜学人向后瞅，笑道：“瞎操心，你会开车吗？”
叶小娜：“我就要买车，你那么会开，教我吧。”
盛故良来美国也算久远，几次高速路上的惊险经历，经自己和目击者的大斯渲染已面目全非得象生死时速。大家轻信盛故良艺高胆大，所以学车但有疑问都来找他。盛故良平素也没甚事，自是有求必应。
教人练车，实是件担惊受怕之事。久了，盛故良就理解了国内驾校师傅为何个个脾气火暴。
有一次，一女孩慕名前来求教，是顾萍。顾萍是带师投艺，前面已有人教了几次。盛故良发现其回方向盘时，双手要离开方向盘，高举头顶。盛故良问这是为何？顾萍大眼睛瞪着他回答道，前面师傅说了，方向盘有power，把手拿开，自可弹回。盛故良道，那也不用做投降状呀，手不要离开方向盘，轻扶即可，否则多危险。她不太乐意，嘟囔道，人家这么说的嘛，不情愿地将手放下。
不一时，车行到一处弯路，顾萍双手将方向盘打到尽头，一时忘了如何回，车慢慢向路边沟里开去。顾萍闭了大眼睛，扭着身子，握住方向盘，嘴里喊着：“要掉沟里了，要掉沟里了。”
盛故良旁边看到，叹了口气，伸出一个指头将方向盘钩回。“得了，你还是投降吧。”
顾萍很高兴，兴高采烈，复将手高举，便开得顺风顺水，得心应手。
叶小娜一路眉目带笑，不知从哪里拿出把瑞士军刀，熟络地削梨，自己不吃，只是一片片喂到盛故良嘴里。盛故良初时不吃，她一直举着，盛故良就从了。战伟从夹缝里看到，很是吃惊。向旁望了望小芙，又向下看了看梨，示意也要。小芙白了他一眼。
回到城里的时候，球赛已散场。人群及车流刹那间自一点向周围挤压开去，出城交通为之堵塞，对面路上排了长龙。
车还是来时的车，只是载了自以为胜的人和输的人。
叶小娜走的时候，顺便留了盛故良的手机号码。
盛故良把梨送到老陶那里，崔见虹也在。老陶显然心情不错，把梨洗了大家吃。
“总以为这水果美国唯一比国内好的就是西瓜，这梨好像也还好嘛。”崔见虹咬了一口，叹道。
盛故良说：“这是亚洲梨。”
“怪不得。”崔见虹恍然大悟，咬了口梨又道：“盛故良，毕业回去吧，国内多少好吃好玩的，美女如云。美国这里是活着，回去那才叫生活。”
“崔老师，回去能去哪里呢？”
“哪里也不用去，就咱们系，马上给你正教授，一套三居室，外加启动资金一百万。”崔见虹开始招兵买马。
盛故良来之前是助教，能一下跳到正教授，觉得跳得可有点远，不由暗自觉得自己当时出国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他说：“这么好？就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毕业呢。”
“得抓紧，要回早回，现在回去的人很多。去年，还给一辆车，现在已没了，过一两年，可能连房子的条件都没了。”
盛故良正点头，叶小娜来了电话。她在里面娇滴滴地说：“良，我笔记本坏了，你来帮我修下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