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实验楼伤害白夕的与杀害晴新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一个即使跨越了三十年仍然痛下杀手,誓不罢休的人,到底是怎样的理由让凶手做到如此地步。
经历了三十年,面对昔日毕肖的容颜,凶手脑中冒出的的不是疑惑不是惊骇而是比之更加强烈的杀戮。
旧实验楼被打通的天花板连接着一楼与二楼的两间实验室,根据暗道的磨损程度,显然完工已久。而这项工程并非一两日能够完工,能做到这点的人一定时常出入旧实验楼,且对建筑结构有一定的了解。
并且,早有预谋。
凶手是否已经得知白夕穿越时空的事件?宛如垂钓者坐等已久,只盼鱼儿上钩。
不过凶手的出现反而缩小了寻找范围。
顾原需要找到一个人,那就是旧实验楼的管理者陈老伯。
根据维文与凶手的脚印对比,凶手身高与其相近且相对瘦弱,这不得不让顾原想到陈老伯。
而经常出入实验大楼的除了维文,便是陈老伯。也可以说,他也是最了解实验大楼的人。
顾原不得不沿着去往旧实验楼熟悉的路线再次找到维文。
到达那一刻,透过打开的木窗首先映入顾原眼帘的还是那抹忙碌地背影,只是这一次维文很轻易地便觉察到了他。
他放下手中正在进行的实验,对顾原笑道:“年轻人不是都喜欢过圣诞节吗?这个时候不去陪女朋友来找我这老头子干嘛?”
顾原的到来令他有些意外,却也有些惊喜,遗憾地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他之前的想法否认得不留余地,似乎无法再与他沟通自己的想法。
“圣诞节是明天的事,今天是平安夜。白天她要上班,晚上我再去找她。”顾原跨过门槛走进实验室内,抱臂靠在实验桌上,“今天我想问您一些关于陈老伯的事。”
“老陈?”维文打量着顾原,对于顾原今日的话题颇感疑惑,嘶哑着问道,“你问他干什么?”
顾原答道:“一直以来,陈老伯好像都是独自呆在这栋楼,觉得他一个老人挺孤独的,所以想问一下他住哪儿,我想去探望一下他。”
他说的自然不是真心话,然而有时又不得不用谎言去套出真相。
维文负手叹道:“难得你这年轻人有心,老陈的确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过他走的时候并没有告知我去处,我也不清楚他现在住哪儿。”
“那他的家人和孩子呢?”
“他的妻子死得早,儿子又不学好,跟着一群人吸毒又.....”说道这儿,维文突然顿住,吐出一声更加沉重的叹息。
顾原随口问道:“又怎么了?”
“唉,作孽啊。”维文无奈地摇了摇头。
维文越是未开口,顾原便越是觉得之后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语气既有些急迫:“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声轻叹,维文开口道:“老陈的儿子,不但吸毒,最后还干起了杀人的勾当,挟持人质威胁警察,就在封舞街那段,当时闹得是沸沸扬扬,人群一窝蜂的逃窜。”
说道后面,他语气微恼:“那人质还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怎么下得了手。”
“陈老伯的儿子杀了人?”顾原低声问道。
维文点了一下头,从鼻间哼出:“嗯,当时警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去逮捕他,却在封舞街遇上了他挟持人质的事儿。”
“那之后呢?”
“被当场击毙了。”
“陈老伯的儿子?”
“没错,鲜血沿着封舞街一路往下淌,老陈看着那条血迹,脸色惨白得如同白蜡。”维文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沉重,犹如悬着千斤铁,往事在他的脑中就像一副黑白的残酷画面,时至今日历历在目。
顾原沉思片刻,继续问道:“您知道当时负责这件案子的人是谁吗?”
维文摇了摇头:“这是警察的事儿了,我怎么会知道。”
顾原又接着问道:“陈老伯在旧实验大楼呆了多少年了?”
“嗯......”维文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三十年前我到这所学校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建筑工人......”
“建筑工人?”顾原打断了维文,他眸中既有一瞬间发亮。
这不得不让他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打通一楼与二楼之间通道的那个人是一个对建筑结构有一定了解的人。
“没错,当时他负责这栋楼的填湖工作,我想,也许建设也会有他。”维文展着泛白的眉头,说道。
顾原面色有些凝重,他在思考陈老伯与案子是否有联系,但这神色却被维文注意到了。
当他接着问维文,“后来他又怎么成了这栋楼的管理员?”的时候,维文却并没有再急着开口了。
他端详着顾原,嘴角向下,目光熠熠,顾原的神色尽收眼底,他的语气有些凝肃:“老陈是建筑工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及顾原开口,他又道:“你今天来打听老陈的事儿,怕不仅仅是想探望一下他吧。”
顾原不得不承认,学物理学的维文即便一把年纪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得干笑道:“我只是随便了解一下关于陈老伯的情况罢了。”
维文比他笑得更深,倒有种老谋深算的错觉,他伸了一下脖子道:“你跟那丫头学的一个专业吧。”
顾原怔住,不语,心中又佩服了他一把。
“都是学侦查学的学生吧。”维文看着顾原的眼睛,肯定道。
他又忽的正色道:“那你为什么要调查老陈?”
维文与陈老伯相识几十年,自是比较信任陈老伯的,对于顾原的调查,肯定有些不满。一方面,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调查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怎么看都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另一方面,维文与陈老伯几十年的交情,更不希望一个年轻人把他当做犯人一样调查。
当一个人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问题扔回给对方,顾原便是如此,他面带微笑,礼貌回应:“老师,您说呢?我为什么要调查陈老伯?”
维文沉默,并没有想出什么理由。
如果连对方都无法回答,那么对事情的隐瞒便成功一半。
顾原接着道:“既然老师您都想不到,那我就更没有理由了。”
维文突然沉声道:“是因为这儿的尸骨案?还是因为不久前被勒伤的那个丫头?”
这又让顾原一怔,他却努力抑制自己的慌张,沉着应道:“这儿的尸骨案警方自然会调查,白夕的伤没什么大碍我也没必要追究下去。”
他接着道,“我仅仅是简单问一下陈老伯的事儿,让您多虑了,不过没关系,您要是介意的话也可以选择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说这番话时,他一直看着维文的眼睛,他深知只有如此才能从心理上取得对方信任。
维文同样盯着顾原的眼睛,听罢笑了笑,听不出这笑中是怀疑还是信任,只听他继续说了下去:“老陈的儿子去世之后,我只在湖边见过他一面,简单问候了几句。之后再也没见到过他,直到十年前,他来这栋实验楼当了管理员,我才遇见了他。”
见维文开始自己的问题,顾原索性继续问道:“您能跟我具体说说湖边发生的事情吗?”
“好吧。”维文爽快应道:“我把你想了解的都告诉你。”
“那是一个夏季,就在如今这栋楼所在的位置,这儿曾经是一片湖区,我告诉过你,那日下着暴雨,填湖工程已经开始了,因为暴雨暂时停歇,我因为磁铁的事情带着侥幸又来到了这个地方,妄想能再找到单级磁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老陈,他脸色就像那一日老陈儿子被当场击毙时一样惨白,浑身都湿透了。我关切询问了他几句,他告诉我他负责填湖工作,专门来看看,走得匆忙了一些,忘记带伞。”
“您还记得,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吗?”顾原继续追问,他的眼神逼得很紧。
维文因为这目光不觉神经也绷紧,努力思考着当时的画面和语言,他思考着回答道:“当时我是为单级磁铁而来,好像说过‘真是可惜啊,真想再去湖底看看。’老陈当时说的什么我倒真记不清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维文话罢抬头看向顾原,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又陷入了沉思,似乎比刚才更加凝重,他自是不知道顾原的心思,兀自开口道:“你跟立然是同学吗?”
顾原回神应道:“没错。”
“他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啊。”良久的交谈让维文感到有些劳累,他转身负手朝身后那张藤椅走去,口中喃喃:“跟那孩子聊天真让我感到愉快。”
尽管立然与顾原同为侦查专业,但立然与维文聊得最多的永远是物理,而不是让人头疼又凝重的案件话题。
而从维文口中道出的无论是艰涩难懂的理论知识还是神奇玄妙的奇异现象立然似乎都能明白。
维文的声音苍凉而欣慰,这个老人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孤独的,对于一个专研于物理多年而又深陷一种奇异现象的老人来说,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理解他的人罢了,也许立然便是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