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都很沉默,林湛毅在我面前说话一向不多,我也难得不想说话。
到了公寓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离开,然而心中一个念头忽地闪现,准备下车的动作停在那里,我回头看向林湛毅,问:“什么时候离开?我……可不可以送你,或者在你临走前,我好好请你吃顿饭。”
林湛毅也看着我,却有好一会没说话,我被他的注视盯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将头扭向一边:“你这么突然离开,我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林湛毅看向车前,淡淡地说:“如果是为了感谢,就不用请客了,我明天上午的飞机,你来送我吧。”
“明天上午?”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么突然?”我想起哪里不对,忍不住问,“你已经辞职了?而且明天就要走?如果我今天没有打电话,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甚至,如果我不问这句话,你就直接离开?”
林湛毅没有回答,他的语气仍是波澜不惊:“说不说有什么区别?你早晚会知道,我也没必要向你报告。”
的确,他的确没有必要向我报告,我在他心里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怒火无名地燃烧起来,我怒极反而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是啊是啊,我的确没必要知道。”我说完,也不和他说再见,打开车门就要离开。
“等等。”林湛毅叫住我,把刚才打包的菜全部拿给我,语气仍然没有任何起伏,“我明天就离开了,这些菜你拿走吧。”
我真的有把菜扔给他的冲动,可最终忍住,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着袋子再也不犹豫地离开,离开的时候顺道把车门狠狠带上
我这无明业火烧得连理智都没有了,一边自顾自地数落林湛毅的种种罪行,一边检讨自己屡教不改,回到家,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饭盒,心里的火气怎么也下不去。
我赌气地要把菜全部倒掉,打开饭盒,倒掉的动作却在看到菜时停了下来。
面前的豆腐鱼,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道菜,也是林阿姨的拿手菜,刚才的火气忽然消失不见。我忙打开其他饭盒,红烧排骨、拔丝苹果、清炒菜心……都是极其平常的家常小菜,却是我童年时期最美好的回忆。
刚才吃饭的时候只在想林湛毅为什么要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菜。
林湛毅那时候夹给我的,好像就是我最爱吃的豆腐鱼……
记忆有些遥远,却还没有模糊,反而比更近的事情记得还要清楚。
林叔叔和我爸曾经是同事,后来又搬到一起做了邻居,因此,我们两家人亲密地仿佛如一家人一样。
那时候爸妈常常忙于工作,很多时候,我和梁峰都是在林阿姨家吃饭,写作业,玩耍。
林叔叔很早的时候就从国企辞职,自己做生意。他本来就是学经济的,对经营方面又很有研究,因此生意做得很红火,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林叔叔就已经打算举家搬去美国,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搬去的意义,更不明白离别的意思,依然过得没心没肺,丝毫不担心他们离开。
有次,林湛毅忽然问我如果他们搬走,我会怎么做。
我第一次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那时候并不明白离别的含义,却知道,虽然见不到平时最讨厌的林湛毅,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林阿姨,再也不能“保护”林慕然。当时越想越难过,竟然嚎啕大哭。
后来把林阿姨引出来,她以为林湛毅欺负我,把林湛毅好好地训了一顿,可是听到我断断续续地解释,她开始哭笑不得,我一再要求她不能搬走,林阿姨只好答应,为了安慰我,还做了我最爱吃的豆腐鱼,我这才算平静下来,也终于心满意足。
后来,林阿姨和林叔叔再也没有提起要出国的话。直到,那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