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阿楠那里回来,沈默都觉得心里一阵舒坦,好像无论将要面临什么艰难的事,在阿楠的倾听下,顺着他手上那把梳子和剪刀,一点点将愁云从头上拨弄开,整个世界就会变得异常顺滑,像极了沈默这一头不长不短的齐肩短发。
这种感觉,沈默真的非常喜欢,安稳、踏实,最后出落的发型也总是能够称心如意,无论是梨花头还是波波头,阿楠的手艺十分微妙,没有理由被校方逮着,但又好看到细节里。
“你可千万不要走啊!”沈默经常是用这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阿楠说,“呆在这里挺好的,别跳槽。”
“好,我不走。”阿楠也总是这样笑笑回答。
其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沈默是什么目的,阿楠走了,沈默的发型,和她本该张狂的灵魂,完全没有着落。
嗯,无论用什么手段,我沈默是一定要阿楠留下来的。沈默这样想着,慢悠悠地从厨房端起一碟草莓,正要上楼。
一个威严的身影却出现在客厅里,沈默吓得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你去哪里了。”沈正桦问。
“出去逛了一下,”沈默知道,像沈正桦这样的大忙人,怎么可能注意到自己发型上微妙的变化,所以回答得十分有底气,“爸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正想说,你这几天身体不方便,医生让你不要站着淋浴,你就用我们一楼的浴缸吧,”沈正桦在沈默面前从来都是个絮絮叨叨的人,“还有,如果你觉得洗头不方便的话,四方街的街角边有个发廊,老爸在那里办了年卡。”
沈默傻了,四方街的街角,就是阿楠在的那家发廊啊……是不是自己在外面偷偷洗头被发现了啊……老爷子用着一个“将计就计”,最后再进行说教?
想想都可怕,沈默连忙摇头说:“爸,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在家洗,没事的。”
“拿着!”沈正桦将年卡塞到沈默手里,用着命令的口吻说,“你不要犟,把身体养好,老爸以前对你这方面抓得紧,但是现在你脊柱摔了,该用得用。”
“哦,”沈默被吓得不轻。
沈正桦看见沈默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意,伸出手拍拍沈默的背,然后说:“还不谢谢老爸?”
“谢……谢谢老爸……”完全反应不及,变化实在太突兀。沈正桦从来不准沈默进发廊,更别说是办了一张年卡,月卡被知道了那都是灭顶之灾。
这个夏天,注定了是要有大变化的。
第一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小提琴的声音伴着悠扬的旋律又从草丛里钻出来,杜云帆趴在桌上,百无聊赖。
都两晚上没见着西川了,发短信给西川也不回,自从那天晚上看见西川听说他的妈妈要回来,摆着一脸苦瓜色,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关于西川的消息,一同消失的,还有沈默,自己也是愚笨,为什么不要一个电话号码呢?
突然想起问同桌刘睿卓(内心OS杜云帆你四不四傻):“刘睿卓,你有没有默默的电话号码?”
正在做英语阅读的女生抬起头,愣了一秒,然后继续低头沉浸在题海里。
“刘睿卓,大美女,你有没有默默的电话号码?”杜云帆不肯消停,
完全不想搭理他。
安静了一小会,杜云帆又开始缠着问:“到底有没有默默的号码啊?肯定有的吧,你想要什么吃的我买来送你。”
“我要玫瑰花你送吗?反正过不了多久就是七月七号小七夕了,你那天送我玫瑰花我就把沈默号码给你。”刘睿卓突然开口要价。
“大姐,你不怕没人追你吗?收了我的玫瑰花,别人哪还敢送你……”杜云帆开始自顾自地自恋起来,“别人一看见我这么帅气优秀,绝对是不会再敢找你表白了,真的,刘睿卓我送你巧克力好不好,稍微低调一点,不容易被发现……”
“不行,就要玫瑰花,没人追我算了,我也不想和别人谈恋爱。”刘睿卓生气地别过连去。杜云帆后知后觉,根本不知道刘睿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吧,那你现在把默默号码给我,我以我考进培优班的资格起誓,我一定会在小七夕那天送你一朵玫瑰。”杜云帆伸出三根指头放在脸旁边,做出准备起誓的样子。
“一朵不够,九朵!”刘睿卓将眼珠子睁大,做出毫不让步的架势。
“三朵吧,大姐,玫瑰很贵的。”
“八朵!”
“五朵?”杜云帆明显已经动摇。
“八朵!!”刘睿卓寸步不让、
“六朵,吉利!”杜云帆急了眼了,干脆脱口而出。
“成交!”两人一拍即和。
谈好价钱,刘睿卓心中的不快消退了一大半,但仍然不开心地嘀咕着:“沈默你就叫默默,刘睿卓你就叫大姐,你四不四傻,脑子有病……”
正念叨着,广播一声“嗞”地响,电磁波发出的杂音,擦破了浮躁的界限,有一部分人开始躁动起来。
“下面播送一则通知,”是西川!杜云帆激动地打了一下身旁的同桌。打完发现在身边坐着的人是个女孩,而且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便十分抱歉地噤声。
“通知:请高二年级的所有纪律委员在第四节晚自修课上课前,到无涯馆三楼小会议室开会,届时我们会讨论关于下学期监察部招新和换届选举的事情,请大家相互转告,务必准时到场。“
“真是西川!”杜云帆又摇了摇身边的女生,然后继续说,“你听听,声音是不是特别好听?”言语中挡不住的兴奋,像一条终于闻对同伴味道的小狗。
刘睿卓把笔重重放下,然后严肃地说:“云帆‘同志’,现在大家都误会你和西川是‘好同志’,你到底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啊喂!”
“我本来就是好同志啊?”杜云帆整张脸上写满了的单纯可爱天真无邪,让人都不想再在他身上开这种玩笑或者搞什么暗喻了,因为他根本听不懂。无趣至极。
刘睿卓此刻只想翻一个史无前例的白眼。
开会的时间到了,杜云帆在人群中迅速地找到了西川。
一眼望去,西川那又高又瘦却气质非凡的背影最为显眼,他手上卷着一张纸,正忙碌地安排着座位。杜云帆从旁边悄悄过去,然后恶作剧地吓了西川一声。然而西川并不领情,一脸严肃地说:“快来签到。”杜云帆接过笔,放在桌上签字,然后问:“西川,你小子昨晚上没在寝室,去哪了?”
西川扯过云帆签好的表格,然后指着一处座位说:“杜云帆同学,二十五班纪律委员的座位在那边。”西川忙着手上的事情,并不愿意好好回答。
开会的时候,西川作为部长,言简意赅地公布了监察部大换血的竞选规则、时间、名额等内容,说话的时候,薄薄的嘴唇,鲜明的棱角,神态暖若朝阳,游移的眼神像晚霞。
杜云帆眨眨眼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不能真的弯了啊。
散会的时候,杜云帆追上去又问,西川笑了笑说,过一阵子再告诉你。
嗯,好吧。杜云帆也点头,然后说:“下学期,你还留在监察部吗?我想参加竞选“。西川高兴地拍拍杜云帆的肩膀:“好啊,和我并肩作战吧。“
杜云帆心里默默地开心,因为西川的这句“和我并肩作战吧。“
很多事情不能强求,就像我不能把你当做我普通的哥们,你也不会一直将我视作情敌,有些事情,你不愿说,我就不会再问。
情深友于,我们之间的那些凌乱的感情线,到这里应该可以稍微画上休止符,虽然,我不懂钢琴也不懂乐谱,但是西川,我很想能够有机会,懂你。
你太孤独了,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