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家的二楼走廊尽头,离西川卧室最近的地方有一处雕花的大理石圆台,原本露天的小天地用玻璃将楼顶罩住,围成一个“秘密花园”,在这类似于“天井”的地方安置了许多兰草的盆栽,旁边置放着假山和潺潺的人工泉。
因为这里仍然属于室内的范围,凉爽却透着一丝自然,不像空调房里那般清冷。西川坐在圆台旁边的藤椅上,见刚洗完澡的沈默披了一条浴巾在肩上,清爽地从二楼的浴室走出来。
见到西川,沈默吓了一跳。“大爷,您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澡啊?”
西川将手里的水杯轻轻放在米白色的大理石上,玻璃和大理石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然后挑了挑眉,说:“沈小犬同学,你就这么急不可耐,要和我,共同沐浴么?”
“有病!”沈默赶紧斜眼骂道,裹紧了身上的浴巾和睡裙,从西川身边经过。一丝带着牛奶味道的醇香从西川鼻尖滑过,西川站起身问:“沈默,可不可以用你的沐浴……”
“不可以!”对方铿锵地拒绝,然后又补充说,“西川老斯,俄们家有俩浴室,你,只准用楼下的~“
西川被一句话噎得没什么可说,站起来愤愤回到房间拿起书包里干净的校服,往楼下走,边走还边悄声地对着沈默的房间嘀咕说:“不就是多了个浴室么,瞧你神气的。”
西川洗完澡,上楼,看见张菉坐在藤椅上,一脸严肃。
“啊,张阿姨好。”西川赶紧打招呼。
“西川,”张菉不等西川走近便说,“西川,虽然我们家之前是养过小动物的,还有笼子,但是不代表你就可以把你的小宠物从学校带到我们家里来。“
西川懵逼,看见沈默在张菉背后,一脸抱歉。
我去……敢情你沈默是把这臭哄哄的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了啊。西川趁张菉喝水的时候,赶紧狠狠瞪了沈默,用“你找死吗“的表情。
“我们家默默,从来很听话,高中学习紧,就再也没有养过小宠物。“张菉放下水杯,咂咂嘴继续说,”我知道你成绩好,之前我也不知道你跟我们默默是熟识的,把你请来,是希望你能够在学习上带一带我们家默默。“
呵呵^,^你们家默默听话才有鬼了……苍天啊,西川心里一千只一万只***在狂奔。却又无法解释。
算了,自己是男人,有什么委屈都兜着吧。张菉还坐在那里念念叨叨,西川一个劲地在心里默念“六字大明咒“,尔等凡夫俗子休要惹我……
西川嘴上“嗯”,“嗯“地答应着,却听见张菉口快说了一句:”张阿姨我知道,西川你一直都缺少关爱……“
西川便十分忍不了了。
什么事都要扯到父母身上来。
“张阿姨。“西川义正言辞,”并不只是我缺少关爱。“
“什么?“还准备继续长篇大论的张菉被西川这副正经的样子给镇住。
“张阿姨,不是我故意要打断您。在这个地方站着的,不只是我需要关爱。“西川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然后说,”其实,沈默也很孤单,我想,这两只豚鼠,就当是我送给沈默的见面礼。“
“我们家默默,一直都是我带大的,她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孤单?我并不认为这个词适合用来形容她……“张菉尝试着辩解。
“张阿姨,或许是我理解错了,我认为您和我妈妈都是大忙人,对我们的关怀真的不算多。虽然我也不喜欢养耗子(这句是大实话!)但是张阿姨,您可以问问沈默,她喜不喜欢这两只小动物。“西川说罢,走到卧室里将那个白色的笼子提溜出来,然后轻轻放在地板上说,”张阿姨,您是聪明人,我是个男生,我真的非常讨厌养耗子的,但是我希望您能理解一下沈默……“
沈默在拉着西川的袖子,一旁不敢出声。
西川又说:“张阿姨,我一直觉得您一定是全心全意为了沈默好的,这件事情,您可以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张菉听见这句话,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然后站起来说:“默默,妈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还不快谢谢西川同学给你的礼物。“说罢,又对西川说:”西川,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希望你在不打扰自己学习的前提下,多帮帮我们家默默。你房间的那两只小动物,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拿到楼下小花园去养。“
张菉说罢,提着大笼子下楼去。走到一半回头又说:“默默,你们今晚就先早点休息,待会你自己把英语单词拿出来背一下就好了。”
沈默紧紧捏着的拳头最后才敢松开,想用眼神表达对西川的感激。可西川直接无视了她的情绪。西川手上还搭着换下来的衣服,闷闷不乐地进了卧室门。
“那今晚上什么时候给我补习圆锥曲线的几何问题啊?”沈默问。
“刚才你把你的小宝贝放在我房间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这个问题。”西川话语中明显带着不满,说罢西川从床边走到门口。沈默站在门外还想接话解释,西川却轻轻“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一阵冷漠的风扑面而来。
沈默也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作得慌,自己房间里放着好几个月了从来没有被发现过,明明知道张菉要去西川房间帮忙收拾的……惹得西川不满,也是自己该!
然而当晚,沈默第一次失眠。
以前一直是年少不识愁滋味。今天把西川惹着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样的雷区,但是一想到西川冷冷的背影,沈默心里就往下沉,落到沟壑里。
西川躺在陌生的房间,环顾四周,米白色的床头,米白色的家具,象牙白的墙纸,灰黑色的书桌,暖色的床头灯,因为这片别墅建在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而且加上一楼下有地下室和车库,所以,西川躺在床上都能够透过落地窗看清楚漫天的星辰,以及不远处发出暖意的城市的楼阁。
那一抹红色的光晕,照亮远方的天际。
西川感受到了别样的孤独。
自己家并不是穷苦的家庭,甚至说,西川母亲打拼下来的家业,并不比沈默家的差,可就因为父母的离异,总觉得自己在任何地方任何场面,都要将普通的事情往“父母离异”这个关系上扯。
虽然自己对母亲抱着天大的不满,但西川的内心,是非常心疼她的。
一个女人要将这样一个天赋聪颖的孩子拉扯大,还能攒下几套房产,能够靠自己的能力打拼出属于自己的公司,就算这个社会对女人有再多的偏见,面对母亲蔡桂美,西川内心油然而生的就是两种感情:崇拜和心疼。
崇拜她的坚强,心疼她的不被理解。
但是原本有足够资本的西川,站在沈家的房子里,除了浑身的不自在,就只剩下自己对沈默的那一丝怜惜了。
沈默和自己都是一样孤独的人,可她有健全的家庭,虽然只是空壳而已。
西川翻身将灯关掉,不愿意再多想。一切,都随着天上的星辰吧,等到天明,自会慢慢淡去的。